北京青年报
随笔|世上无难事,只要舍得扔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6-27 16:00

◎林特特

几天前,我干了场大活儿,搬家。我花了五天时间打包,一整天搬,再花五天收拾,十一天下来,筋疲力尽,感慨万千。

这当然不是我第一次搬家。结婚前,我在北京租过两次房,结婚后,我搬到五环外,过几年再搬进五环内,同一个小区,我折腾过两次。2018年,因家人工作故,又全家搬到上海。到上海后,又为了孩子幼儿园、小学,五年搬三次,这次即第三次。

搬家,我比一般人有经验。

从工作量来说,收拾、打包是前期最艰巨的任务。孔夫子搬家都是书,书是最重的。我搬家搬出心得,书绝对不能放在大号纸箱或编织袋中,因为,即便是专业的搬家工人,也没法搬动一整箱、一整袋的书,在地上拖?恭喜你,很快能让你的书和地面脸贴脸。

分工自然是必要的。我有一个得力的家政阿姨,也曾专门雇过几个钟点工协助我。我还用过一站式日式服务的搬家公司,在旧家拍照、打包、运送,按照片将所有东西把原有的家复制在新家中,贴心、便捷,但不适用于房型差距太大以及距离太近的搬家。前者,你还是要操心,后者,一站式服务通常贵些,你若只是搬到对面楼或对面街,还是省省吧。

而即便是一站式服务,一大家子搬仍然要分工,谁盯着搬,谁押车,谁看着卸货,谁安排东西都放在哪里,事前不定好,事中一定慌乱,事后必有麻烦。

好了,搬是动词,家是名词,令我筋疲力尽的是动词,令我感慨万千的是名词,即究竟我需要多大的家,我的家需要多少东西,我的过去、现在、未来有多少需要留在身边,留在此刻?收纳的同时,我不断问自己,我放不下什么,我的家能放下什么?

举个例子,我有许多没拆过吊牌,或只穿过一两次的衣服。它们大多是我一时冲动买下,冲动过后觉得并不适合,扔,舍不得,留,总想着说不定有一天就用上了呢?事实证明,从未。

与之相同的是,一架连手机的键盘,我认为我会用,设想过在飞驰的列车上工作,我会连上它,奋笔疾书马上要交的稿子。可事实上,出差,准备充分的话,我不慌不忙,打开行李箱,拿出电脑写;实在着急,没电脑,我会直接在手机上写,比连上键盘,更快些。

一支去年双十一入手的自动烫睫毛的电夹子,因为没掌握要领,我试过一次,没操作成功,便扔在那儿。一只五年前添置的户外焖烧杯,与手机键盘同命,因为过去五年野外生活为零,虽在我的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与它相关的场景,终究闲置。

以上是进宫就被打进冷宫的物品,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生活中确实用得上,但备份太多,功能重合,款式相似,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两副象棋、三副围棋、四张世界地图、五张中国地图、六个鼠标、九个保温杯。我认真收拾它们时,认真思考,棋要下多久,才会损坏?世界格局最近会有大的变化吗?一幅地图不够用吗?真的改变了,不是应该重买一幅最新版吗?

一些已经过时的电器,升级版保持添加,淘汰版保持存在。于是,豆浆机俩,高压锅仨,热水壶四;台式电脑俩,iPad仨,笔记本电脑四;全家五年内的旧手机居然都在,一抽屉十几个,与它们相关联的数据线、适配器、插头、插座,我收了满满一箱子。可是,为什么要收拾?

收着、搬着、理着,我暗暗在心里,为自己立了规矩:日后,带回家的东西,缺一件才能补一件,扔一件才能添一件;除了钱、值钱的,所有备份只留一件;三年内没动过、未来三年用不着的、不值得一辈子纪念的,都或丢、或卖、或送。

我在考量什么值得纪念,什么值得留下时,肉体在搬家,精神亦如是。

我给前同事发了条消息,展示了我们曾共同拥有的一套工作服,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领带。在那家公司,我们都有特别不愉快的记忆,很长一段时间,我留着这套工作服,如勾践在房间挂着苦胆,铭记伤痛,奋发图强。

“你还留着!”前同事惊呼。

“今天搬家,扔了。”我说。

“往日恩怨,你终于放下了?”前同事笑话我。

“不,是我家放不下了。”我答。

世上无难事,只要舍得扔,每搬一次家,就更清楚地认识自己,将过往消化。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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