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车轲儿
快绿透了的叶子漾在晨春的风里,随着风儿在春意盎然的旷野里摇摇摆摆,像极稚童手上摇着头晃着脑的拨浪鼓,欢愉地声响一浪高过一浪。绿野间缀着次第绽着的花儿,恰少陵野老所述:“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若往年,早已携豢养多年的犬肉宝儿外出飞车踏花觅春。鉴于其卒于癸卯年冬,外出探景望色的趣味也变得寡淡且寂寂的了。
没有肉宝的春,注定是乏趣和缺憾的。唯一人静静地坐在它生前最喜的小沙发上,默默默默地坐,任由室内的光影嬗变由暗至明再至暗。
耳旁依然播着朴树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干净的声线契着李叔同的深邃别离,恍若肉宝伏在我的脚下,望着我,默言而又情深地和我挥手道别。
泪,渐渐弥满心窝,再通周身血脉,而后由眼缓缓缓缓滑出……
做好了的饭菜,热了又热,端了又端再倒掉;杯子里的滚茶,变温变凉至凉透,仍再倒掉。
那个又大又圆的甜柚,柚皮亦由浅黄至黑黄再至深黑,不舍染指。那是带你最后一次外出游玩时,一起采买的。我把它置于你的小床边,每每看见,恍若你尚在身畔左右跳跃,不时嗷嗷地大声说叫着,似平日里,家里的大事小情你都要积极参与,勇敢地发表你的思想与见解。
系在脖颈处的那根牵绳,仍散发着你特有的体味,它依然放在你坐骑的副驾椅边,似以往的每次出行。待抵至目的地打开后备箱,你雀跃着跳下,主动伸出修长的脖颈,系上牵绳后,你欢快地蹦着跳着,却始终任由我牵拽着不离左右。
你穿着最得体的那件蓝白外套,是我和你均心仪的衣裳。穿着它,你四蹄翻飞,像极了翘课外逃的小顽童,时不时地停下来,扮着俏皮地鬼脸儿或伸出粉粉长长的舌头,憨憨傻傻地笑着。
你的钢丝小床上依然铺着那张深黄的厚厚的长毛被垫,似候着你嘻戏奔跑后,随时歇息的精神放逐地。
十年,你栖息蜗居在上面的十年里,多少次梦回故里和牵挂你的生母相遇相逢,和你心心念念的情友相爱相知。即便你悄没声息地享受着这人间所有欢愉幸福,不曾透露只言片语,我亦能从你梦中甜美的微笑里看出些许端倪。
十年,弹指一挥间。十年里,我们相依相伴,带你行走,带你赏人间美景和诸等人色。生活上,你对我们唇齿相依;精神上,我们习惯了你的存在和陪伴。十年3650天,点点滴滴,滴水穿石。其间的情感相依非三言两语可述。
可你突然就走了。
在那个生命由繁盛走向凋败的初冬冷夜里,你没有预兆没有声息地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最后的时刻你安静地趴在我的床边,似睡非睡。柔情似水的大眼睛一直追随着我的身影移动,似有无尽的言语,又似有无尽的牵挂与不舍……
你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蹶不振,似失却了魂魄般在家里游来荡去。门窗外的细微声响,都会另我侧目细听,疑是你敲门归来的脚步声响。家里两三月不曾擦地,恐擦掉了你遗落在世间的最后足印。亦祈盼,每一回首,每一驻足,都能与你邂逅。你晃着短短的尾,扬着梅花般的小蹄,如往昔般朝我飞扑而来……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春风又绿,尘间依旧花红柳翠闹热而喧哗,而我却了无踏春寻趣的心境和意境。因为你的离去,带走了我生命中的诸多乐趣和期许。
那本入冬时和你一起翻看的图书,一直没有合上。我想,转过这一季,也或来年的春暖花开,我会把它看完。然后给你讲述最后的结局和下一本拟阅的书,我想,你定是喜欢的。就如无数个我们共同度的夜晚,室外有风,习习而过;室内茶香犬吟,温馨而惬意。
而在和你相处和离别的斗转星移间,终于明了,爱至深更懂得。失去的终将是过去,未来更美好更值得期许和期盼。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