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娟

一直以来社会上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芭蕾舞演员的迷思，涉及方方面面甚至千奇百怪，比如女演员严格节食不吃饭全凭一口仙气吊着跳舞、为了舞台生命不婚不育、姿态高傲优越感十足看不起普通人……还有那张著名图片“芭蕾舞女演员的脚”，直接导致很多家长误解学芭蕾会让孩子的脚变形。芭蕾舞在大众眼里是外国的阳春白雪，是居庙堂之上的高雅艺术，还未走进寻常人家。在舞台上演绎人物悲欢的王子和公主们捧着一颗七窍玲珑心通过层层试炼最后才扣响艺术大门背后的心酸并无人知晓，而这本《不完美的舞者》就这样轻轻地来了，温柔地荡漾了芭蕾艺术爱好者的心房，也揭开了芭蕾舞者们不为人知的成长秘密。

作者甘露历时四年拍摄了亚洲第一部反映中国芭蕾舞演员生存状态的系列纪录片《我们在跳舞》，2023年她又和中央芭蕾舞团合作拍摄了电影《让她跳完她的舞》，同年12月出版了这本名为《不完美的舞者》的书，书中有14位中央芭蕾舞团舞者的口述。我们得以从鲜活的个人视角，窥探一下神秘的芭蕾世界。

勇攀高峰精益求精的匠心

“芭蕾天生有一个标准，芭蕾舞者总是活在标准里。”

“芭蕾又好像若即若离，你不能完全拥有她。”

“我爱芭蕾，但芭蕾不爱我”。

这些残酷又直白的话语从芭蕾演员口中说出来，谁都会震惊于他们的冷静和清醒。明明知道要求是无限的而身体是有限的，但她们仍旧会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尽力去突破新的极限。看到《不完美的舞者》这个题目我的第一反应是诧异！芭蕾舞者在大家心中是最完美的存在，怎么会是不完美的舞者？不断追求完美的他们怎么会不完美呢？

一个芭蕾舞者孩童时期的规范启蒙，附中时期扎实的基本功，演员时期的艺术表现力感染力的提升，每一步成长都不是水到渠成而是通过不断渴求才艰辛获得的，从“小豆豆”到“台柱子”是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最高标准、最精细要求不断打磨而成的。

书中14位女孩每一个人在舞校和工作中都在不停地追求极致。在芭蕾无止境的追求中，“努力”似乎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每个人都十二万分努力。还是孩子的她们懵懂中似乎已经明白，天赋决定了上限，决定了最终能达到的高度。每个人的天赋在对比中肉眼可见，知道自己劣势但绝不甘心还是永远孜孜以求地练功。受伤时她们会在黑暗中默默流泪，但每个人都在含着泪挑灯夜行而不是轻言放弃。追求完美的那一丝信念就像偷偷钻进身体里的蚂蚁，白天不显山漏水，晚上肆意爬行蔓延，从头发丝直到每一根毛细血管。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恒心

从舞者们的口述中，我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不管是学生、老师、演员，不管是老一辈舞者还是新一代舞者他们对于芭蕾这门艺术的敬畏从未改变。

在舞蹈学校的岁月并不似外人想象般的优雅轻松，她们从早到晚地练功，每个人都很拼命。但这些孩子一年级就知道机会是有限的，同学之间就是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但孩子们的方式简单又直接，她们能做的就是多练，甚至是偷偷多练。青春期的女孩很努力，但又有点小别扭，都希望自己在老师同学眼中是轻轻松松突然就“涨功”了的，让别人以为自己有的是“天生的好条件”。但其实都是在课堂以外的时间，在本身就大量的练习之上又额外增加了自我训练。

天不亮就先去跑步，回宿舍后假装刚起床然后梳头，再和大部队一起跑步，这样的生活杨梓坚持了舞校七年，除此以外每天晚上睡前还要做200个背肌，200个腹肌，浑身出汗后才会睡觉。李怡燃在团里会去找没人的排练厅，关着灯摸黑练，却也意外找到了和身体的别样连接。张瑾擦地擦到走火入魔，学生时就不在意分数了而是在意有没有真正练到。

芭蕾要求舞者必须全身心投入，没有任何杂念去跳舞，起舞的那一刻就会忘记尘世间的所有事情，感受舞蹈的纯粹感。她们成长的道路上也许会在一次次的比较当中陷入平庸与自卑的内耗，甚至陷入鬼打墙的境地无法进步，但还是靠着热爱与耐心，每天在从早到晚的训练中平稳前进。

“长风破浪会有时”的决心

选择芭蕾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甚至就是选择了一种人生。芭蕾的世界不会有“尚未配妥剑，转眼便江湖”的情况，只会有“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慨叹。因为机会比金子还要珍贵。

进入舞蹈最高学府、进入中央芭蕾舞团，在外人看来或许艺术之路将是一片坦途，但身在其中的她们每个人都如履薄冰。从字里行间能够感到，这条金碧辉煌的路，她们看似轻盈优雅地走过，但每个人都在担心不知何时不知走到哪里就会突然凹陷，人连同心一起重重地迅速坠落。而这种坠落，也在她们的梦中无数次出现。虽然无数次怀疑自己，但在每一次彷徨的路口她们都选择了坚定。每一个舞校的学生都想过无数次自己在舞台中央光芒万丈，现实是位置十分有限，很可能再优秀再努力也没有办法让聚光灯对着自己，反而要做最好的自己最好的群舞去衬托别人。

有人说岁月因青春慨然以赴而更加美好，有人说跌倒了再爬起来就是舞蹈生的世界。在《不完美的舞者》中，每个人在成长的道路上难免身陷泥潭，但她们仍然不断地仰望星空，在芭蕾或生活的舞台上不断绽放。没有谁一开始就发光，都是追求光靠近光，最后才成为光散发光。“美”早于人情世故进入她们的身体，融入她们的血液。

张瑾在口述中说自己小时候情绪也很脆弱，怀疑自己在芭蕾上缺少天赋，总是沮丧，总是对自己失望。刚进团的时候也会觉得“马上就要拿到什么位置和什么待遇，如果得不到就要离开”。但后来的沉浮才让她明白，最后能够成功的一定是能经得住逆境的人。李怡燃回忆自己小时候“并不真正了解自己”，反省自己曾写过11本日记，里面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关于减肥的，没有一句关于艺术的理解或感悟，但也庆幸自己“今生今世成为芭蕾世界的小小一员”，明白了应该大胆地去热爱和展示。

杨丽萍曾说“演出总会有结束的时候，但我生命中的舞蹈永不谢幕。”这些舞者们走上了专业的道路后，不管是留在舞台还是走向教育甚至走向别的行业，身上都留下了芭蕾深深的烙印。

《不完美的舞者》作者甘露用上帝的视角，悲悯的情怀，热爱的眼光注视着这群芭蕾舞者从学生到演员再到人生下个阶段的历程，用影像用文字不断地做着记录，她始终和她们同在，共同经历着这一路的风风雨雨，所以舞者们才会毫无保留地对她口述自己心中隐秘的角落。

诗以咏言，舞以尽意。骄阳正好，蝉鸣悠长，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洒在了姑娘们单薄的身影上，照亮了她们独一无二的青春。芭蕾好像一场悠长的梦，又好像一种信仰，每个跳舞的人都是她忠诚的信徒，跟着她的指引，跨过九九八十一难依然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