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底层女性反抗的姿态，步入诗坛的余秀华，如今因为“恋爱脑”成了家暴的受害者，从文化新闻到娱乐新闻，再到社会新闻，一地鸡毛。直播里头发蓬乱的余秀华怒说，“你在利用我，你根本不爱我，哪有人吵架开直播的，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直播……”“他觉得我发这种微博把他毁了，明天要来找我，肯定要打人的，他太恐怖了”，看着说要躲起来的余秀华，许多人是心疼的，希望她残缺一生，漂泊半世的肉体和灵魂，得到安顿和善待。

46岁余秀华与90后男友，从在网络平台高调秀恩爱，“要把2022年的春天，首先献给杨槠策”，到直播开撕、迅速分手。这段感情里两人的交往细节成为大众谈资，该男友在直播中毫无顾忌地把直播镜头给向穿着睡衣的余秀华，还揭短说余秀华喝醉酒会尿裤子。许多人猜测着最残酷的版本，这男友过去说过余秀华“下不去嘴”，直播里说余秀华“嘴贱”，文艺女遇上现实男，你仰望星空数星星，他蹲在地上数铜钱，原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采访过余秀华的记者，一定会对她印象深刻：把怼人、开撩当成保护自己、对抗无聊生活的武器。采访完她直接拒绝记者加微信的请求，表示自己不加女士，转而加了活动主办方一名小鲜肉的微信。但没过多久，该男士则因为点赞她讨厌诗人的朋友圈，而被拉黑。这很余秀华。在大家的想象中，她口头上百无禁忌，内心却有无数的沟壑；看似强悍易怒不饶人，其实灵魂里有很多脆弱不安。

除了“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样惊世骇俗的句子，余秀华的诗歌至今还在不同的途径被人们阅读和惊艳。“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脑瘫诗人”余秀华写出了20年来中国销量最大的诗集，成为现象级网红女诗人。她那些自由奔放、锋利尖锐的文字，从爱欲中生长出来，在残缺生活中怀有美好幻想，也成为对爱情的重要寄托。

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出来渴望爱情，并勇敢去追求爱情的余秀华，虽然外表不美，但一直拥有一种炫目的人设。“好多人想看我和他分开，我感觉分开也不会打脸。得之我未必是幸，失去也未必是命，他愿意陪我走多久就走多久。”有不少人愿意相信，余秀华在这份爱情中早就有一份清醒，甚至还希望自己还在的时候，对方能多搞钱，对“各取所需”的状态心知肚明。勇敢洒脱的余秀华活成了许多人羡慕的样子，稳重不是中年人最可贵的品质，勇敢迈入稳定的生活，不害怕失败与得失，不屑于争辩，不期待认同，遵循内心的引导去生活才是，哪怕摔得灰头土脸，还是要追寻摔倒之前的身心快乐，生命自由。

手握爽剧大女主剧本，尽情喝酒写诗发脾气，对于键盘侠的抨击，用脏话直接骂回去，一腔“真性情”打破层层滤镜，将许多人“带出”庸常生活。甚至“秀恩爱”也有了不同的含义，把人生中那些痛苦的、不堪的部分，掏心掏肺地展示出来，没有掩饰和美化。前有跟不爱的前夫离婚，后有手撕家暴男，果断分手。同时又自省，“我一直是说话没有边的人，言语粗俗，不修篇幅，实在不适合做人之妻……”

上一次余秀华引发大规模讨论是她成为作协副主席，再后来，她更多因为离婚、恋爱这些情感生活引发大众关注。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但余秀华就敢在直播间里谈恋爱。我行我素付出的代价，不是打怪升级那么简单。云里写诗，终究还要土里生活。私生活无底线暴露了，爱情早就没有“诗和远方”可言，更何况还有锁喉与耳光。让罗曼蒂克消亡的不是恋爱脑，而是背叛、暴力和谎言。

更令人心疼的，还有被过度消费的“余秀华的爱情”。被消费、承受赞美和指责是公众人物的一种必然，没有人可以活在真空之中。网络环境下，作家和读者产生了更为紧密的联系。以网红身份横空出世的余秀华，目前在稿费、版税收入之外，还有自媒体运营收入、广告收益等等，对于如何吸引公众流量，深谙其道。近几个月来，对于被直播的爱情，她没有拒绝。令人担心，沉溺于网红的热闹和制造话题的快感中，会不会压缩她的创作空间，带走原先那些泥土与稗子的内心挣扎。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张楠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