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妈妈和孩他爸都不是本地人,他们搬到我们这条街有很多年了。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俊妈经常用自行车载着儿子买东西,看到我了,下了车,一脸不开心地问我:“姐,你看我是不是很老?”
“哪里老了,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一条皱纹也没有,打扮打扮,说你二十七八岁也有信的。”我这句客气话儿刚出口,俊妈妈眉头拧成了疙瘩,撅嘴道:“你净哄我高兴,刚才想给俺儿买几斤橘子,刚问了一句甜不甜,卖橘子的便拿了个橘子递给俺儿说:‘让你孙子尝尝甜不甜,不甜不要钱。’他说完这话,气得我,领着俺儿便走了。”
原来她为这个不高兴呀,我忙劝她:“肯定他眼神不好,以为赶集的都是老年人,说习惯了,顺嘴吐露出来的话,不必在意。”俊妈妈嘴巴撅得弧度更大了,又自己补刀说:“不是眼神不好的问题,今早上我去送俺家闺女上学,有个奶奶也去送孙女,她问我:‘你也是送孙女呀,你孙女上几年级了?’一天两个人都当我是奶奶,不能眼神都不好吧?”
这可咋劝好呢?我只好跟她骂了一会儿卖橘子的商贩,又数落了一顿那个送孩子的奶奶,这才把俊妈妈的气儿顺了过来。临走她狠下决心:“减肥,瘦了就等于整容,再去发廊剪个时髦的发型,染个鲜艳的颜色,再描描眉,画画眼,涂个红嘴唇儿,非把自己捯饬成小姐姐。”
过了几天又遇到了俊妈妈,目测体重没变化,她笑着对我说:“我刚一天没吃晚饭,孩他爸便出来阻拦了,他专门请了一天假,陪我去医院检查了一遍身体,没查出毛病来,他爸说,身体健康就行,胖点就胖点吧。再说,他爸就晚饭在家吃,我再不陪他吃饭,感觉少了家的气氛。”
从前年开始,他们在我们这儿做起了凉皮生意。他俩做的凉皮味道不错,价格也实惠,一开卖便生意红火,有单位订餐,一次订四五十份呢。
一次我刷短视频,刷到了俊妈妈,一看她的粉丝有四万多,也算一个小网红了。好奇,点开她的短视频,都是她和孩他爸出摊卖凉皮的段子,开头都是“这位是孩他爸,俺家的顶梁柱,既负责赚钱养家,又负责貌美如花”。
镜头里,她素颜出镜,衣着朴素,但脸上的自信和可爱都能溢出屏幕。视频里有人称呼她“奶奶”,她便乐呵呵答应,还会回敬一句:“我解放前生人,现在赶上好时候了,生活条件好了,人也少相,看着像四十岁。”
和她聊天,夸赞她现在越来越自信了。她说:“做凉皮的技术是我出去学的,回来后多次研究改良,才有了现在的好味道,孩他爸说生意好,我算第一功臣,家里我是老板,他算打工的。”
女人有了底气,便有了自信,自己活出了女王的模样,别人的议论和评价在她这里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即便不好听的话,也能笑着面对,坦然处之。
今年,俊妈妈开了两家凉皮店,店内还卖肉夹馍和粥品,雇了好几位员工,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
这段时间,我们这里疫情严重,所在的城市按下了暂停键,全员核酸检测。昨天中午,俊妈妈给三个核酸检测点送了60份凉皮、60个肉夹馍和60杯热粥,我问她干吗不拍成视频发到网上,她一缩脖子,腼腆地笑道:“俺没大本事,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也算给老人积福,给孩子做个榜样吧,不好意思网上吆喝。”
我看着俊妈妈那胖胖的大脸盘儿,感觉她像小朋友一样可爱了。
文/马海霞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