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1600多米，今年开始量产的萨奇姆风味很好。”金涛在云南省普洱市孟连县种植了6000多亩咖啡，时下正值云南咖啡产季，他早早就在社交平台上预告了自家新品种的丰收喜讯，望着枝头红彤彤的鲜果，他笑称，“这些都是金钱的味道。”

2023年11月以来，咖啡豆国际期货价格一路飙涨，云南咖啡豆价格水涨船高，去年咖啡出口量由此同比高增。但拉长时间周期看，云南咖啡已逐步向内销型转变。国内咖啡消费飙升，让原本由国际期货价格主导的定价体系产生松动。同时，政府部门谋划推动的精深加工、精品化产业发展道路，也让上游咖农在产业链条中掌握更多定价主动权。

咖啡出口量涨近120%

2024年底，美国纽约洲际交易所（ICE）的阿拉比卡咖啡豆价格飙升，年内涨幅近70%，引发市场广泛关注。世界银行最新专题文章指出，2024年12月，阿拉比卡咖啡价格月环比飙升13%，年度同比增长超过60%；罗布斯塔咖啡价格月环比也上涨了5%，同比涨幅则超过一倍。

价格飙涨背后是全球咖啡供需的“紧平衡”。

美国农业部在2024年底发布的《咖啡：世界市场与贸易》报告（下称《报告》）中预计，2024/2025产季全球咖啡产量将比上一年度增加690万袋（每袋60千克，下同），达到1.749亿袋；全球出口量将小幅增长，全球消费量则将增加510万袋至1.681亿袋，其中欧盟、美国和中国的消费量增长最为显著。

2023/2024产季，这种“紧平衡”状态就已有显现。前述报告将2023/2024产季全球咖啡产量预期下调120万袋至1.68亿袋；世界银行数据与之接近，指出2023/2024产季全球咖啡产量已达到1.698亿袋。

全球咖啡供应紧张、国际期货价格飙涨，产自云南的咖啡也进一步走俏。

证券时报记者梳理海关总署统计数据发现，2024年，我国咖啡（统计口径包括咖啡生豆、焙炒咖啡豆、除因炒豆、咖啡的浓缩精汁、以咖啡浓缩精汁或以咖啡为基本成分的制品，下同）出口数量达6.14万吨，同比增长119%。其中，咖啡生豆是最主要的贸易产品，2024年其出口量占全部咖啡出口量的67%。

作为中国最主要的咖啡产地，云南也是中国主要的咖啡出口地。据海关总署统计数据，云南2024年咖啡生豆、焙炒咖啡豆、咖啡的浓缩精汁出口量（数据按“收发货人注册地”为“云南”筛选，下同）占全国比重均超50%，分别达64%、80%和58%。

从出口型向内销型转变

不过，拉长时间周期看，2020年以来，云南咖啡生豆出口量已有明显减少。

海关总署数据显示，2018年云南咖啡生豆出口量为近十年来最大，达到6.85万吨。根据云南省农业农村厅发布的《2022年度云南省咖啡产业发展报告》，2018年云南省咖啡产量为13.73万吨，意味着当年咖啡生豆出口量占产量的比重接近一半。此后咖啡生豆出口量一路减少，其间虽有波动，但2021年至今，云南咖啡生豆年出口量已减少至3万吨以下。2024年，云南咖啡生豆出口量为2.64万吨，较2018年的峰值已减少61%。

与咖啡出口量减少的长期趋势相对的，是国内咖啡消费量的迅速攀升。据《报告》，过去十年，中国咖啡消费增长了近150%，预计2024/2025年度，中国咖啡消费将达到37.8万吨（《报告》原文为630万袋，每袋60千克）。

云南省咖啡产业专家组在此前发布的《2021年度云南省咖啡产业发展报告》中指出，全球咖啡产业主要贸易产品为生豆，其价格变化取决于巴西、越南、哥伦比亚等主产国产量的增减。由于中国咖啡产量及交易量在国际咖啡产业中的份额较小，难以对国际市场供需关系起到影响，导致我国在咖啡国际贸易中缺少价格话语权、处于弱势地位。

已有行业观察人士指出，国内咖啡消费量攀升，让原本由国际期货价格牢牢把控的定价权，转而越来越受本土需求市场影响。

“像今天采购报价是52块多，如果我想卖，就可以下单锁定价格，一个月后无论价格涨跌，都得交货。”金涛进一步解释道，这样做的好处在于提前锁定价格，咖啡还在树上就可以先卖掉，但具体下单时机则需根据市场变化和经验判断综合把握，“今年我一般不轻易出手，还是要观望一下，因为我估计价格还会再涨”。

“风味决定一切”

“定价主动权还是要看政府部门怎么运作。”金涛直言，精品咖啡的定价主动权已能由本土市场自主掌握，不随国际期货价格波动，“像瑰夏、铁皮卡、萨奇姆等新品种，在（国内咖啡）店里就已经消耗了，但‘大货’还是消化不了”。

金涛所说的“大货”，是指顾客大批量购买的咖啡豆，一般都是成百吨规模的订单。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云南咖啡产业与雀巢等知名咖啡品牌深度绑定，他们是最重要的“大货”采购商。时至今日，这些品牌的采购量也仍在显著增加。

民生证券研究报告指出，星巴克近几年每年在云南采购量0.75万~0.8万吨；雀巢每年在云南采购量为0.8万~1.0万吨。同时，合作产品形式也从传统的速溶咖啡拓展至咖啡熟豆、现磨咖啡、即饮咖啡等产品。

随着本土咖啡品牌崛起，越来越多的本土客商开始涌入，为云南咖啡的市场带来新变化。金涛告诉记者，现在他的主要客户，除了雀巢，还包括Manner这样的新兴品牌。

金涛表示，即便同在普洱市，孟连县的咖啡与其他产区的卖价也不一样，“每公斤能相差五六块钱”。原因在于海拔、气候，以及机器设备、管理等各类因素叠加，这里的精品咖啡产出率更高。据了解，2023/2024咖啡产季，孟连县咖啡精品率已达62%，连续三年保持云南省第一。

所谓精品咖啡，是指在优良生态环境下，选择适宜的咖啡品种，经规范化种植、管理、采收、加工而成，具有优异滋味和独特风味特征，杯测分值≥80分的咖啡生豆。

事实上，“精品化”也正是政府部门对云南咖啡产业发展给出的解题思路。

“在咖啡产业上，为彻底改变我省作为咖啡原料生产地，咖啡价格受制于国际咖啡价格体系的现状，确立了发展精品咖啡的总体思路。”云南省农业农村厅有关负责人曾指出。

2022年8月，云南省三部门制定出台了《关于推动咖啡精品率和精深加工率提升若干政策措施》，要求加快推动品种更新、推行鲜果绿色环保集中处理、大力发展咖啡精深加工、建设精品咖啡庄园、打造特色优势突出的云咖品牌、加大金融支持，也即业内所称“咖六条”。

上述负责人介绍，政策执行以来，云南全省咖啡精品率达22.7%，较2022年提升8.4个百分点；精深加工率达54.3%，较2022年提升11.3个百分点；2023/2024产季咖啡生豆价格超过30元/公斤，首次超过国际咖啡期货价，精品豆价格也达到60元/公斤以上，逐步实现云南精品咖啡的品牌溢价。

“今年的第三道瑰夏开始采摘，年后可以品尝了。”金涛仍在积极推广自家的新品种。目前园里老品种卡蒂姆种植规模已达5480亩，瑰夏、萨奇姆、黄波旁、铁皮卡等新品种自2019年开始种植，规模也有1100多亩，年产量超10吨。

金涛预计，再过两三年，这些新品种产量就能达到七八十吨。他表示，下一步还是要慢慢往新品种方面发展，因为新品种风味更好，有些新品种产量也更高，而“风味决定一切”。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