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系列专稿（八）
编者按：
如果说2020年是人类遭遇疫情的“应激”年，那么2021年，人类就进入了疫情后的“应对”年，开始适应新的生活方式，调整自己与生活、与世界的关系，寻找“后疫情时代”自我发展的路径。
这是一场道别，也是一种重逢——在改变中与曾经的自己道别，也在改变中与新的自己重逢。
一年将尽，《天天副刊》设计了一份问卷，九个简单的问题，却有很多不同的回答。在这里，我们选择了那些精彩、真诚、有趣的回答刊出，作为对2021、对这个时代的一份记录。
嘉宾
刘骁骞
央视驻美国记者，掌握四门外语，以深度调查报道见长，曾深入巴西贩毒集团调查，探营哥伦比亚反政府游击队，曝光南美洲“毒品银三角”生产链条等。
金岩
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相声演员，上海独立喜剧制作人、演员。2021年起他主演的系列幽默短视频“金广发系列”爆红全网，其喜剧形式融合了相声、漫才、“无厘头”喜剧、二次元等多种因素，在网络上引起“金广发”喜剧现象。
石嫣
人民大学博士、清华大学博士后，北京分享收获有机农场新农人。
1.对您个人而言，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记录这一年，您会选择哪三个词？为什么？
刘骁骞：堵、赌、度。
第一个就是堵塞的堵。因为今年虽然说是疫情的第二年，但是大部分人其实还是在家办公，很多采访对象非常难联系到或约到，所以今年很多采访我都是必须到采访对象的家门口、或者是某个地方去“堵”人。我今年也确实“堵”到了很多非常重要的采访。
另外一个词，是赌注的赌。我选择这个词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在疫情的大背景之下，你会开始斟酌，在很多的选择里，你会去“赌”一下：哪些东西可能会有成果？这并不局限于我的工作，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你都会发现可能要对某些事、某些领域来做一个预判，赌一下，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全盘地去“播种”、去考量。
最后一个词，就是度。度过的度。联系疫情的大背景，很多东西你努力过、尝试过，然后很可能有些东西你最后还是得不到，那你就得接受它。
金岩：我觉得头一个词儿可以用“志同道合”。因为在2021年，我们由于做自媒体找到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共鸣”更多了。
第二个词儿就是“责任”。做新媒体，我们结识了很多年轻朋友，其中很多人还是学生。我觉得在欢乐之余，更要担起一份责任，不能借着“流量”太过自我，别把小朋友带歪了，这是我作为自媒体的从业人员应尽的社会责任。
第三个词儿就是“健康”。只要是人都需要健康。不光因为这个新冠病毒，就是平常，也要会调理，增强抵抗力。
石嫣：平稳——在疫情后时期，农场平稳有序地生产，消费者在家里就能收到蔬菜，不需要外出，消费者的幸福感在提升，大家不再质疑有机蔬菜的品相问题，也不怀疑新鲜度，能在这个时候收到菜，大家满足感都很强，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团结和互助。
陪伴——今年拥有了一个新生命，让我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变得更多，也是因为他们给了我多多的爱，让我积极阳光地成长，让我有能力把爱给予别人，去关注更大的世界，去奉献爱。
新农人——今年国家印发了《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坚持把乡村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在我农场工作的，有大学本科毕业的，也有硕士、博士，还有普通农民。大家在这里俨然成为“新农人”。同时我们每个月会举办一期新农人培训，让更多想从事生态农业的人走好这条道路。
2.这一年，疫情给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言而喻，但以您的慧眼来看，它给社会带来的正向的启示是什么？如果有，说说您的经历或看法。
刘骁骞：关于疫情的正面启示，我觉得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点，就是要注重效率。
现在因为疫情的关系，我去一些地方比如理发店、餐厅等等，都开始会更注重预定的这个环节。而且因为很多时候要避免人群聚集，逐渐地你会发现，这无意中提高了某种效率。比如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旅行，而很多会议，原来也不是必须到现场才能解决问题。
金岩：作为个人而言啊，咱说得接地气一点儿，有段时间是停工，从挣钱的角度说肯定不好。但另一方面，也让我们更有时间去陪伴家人了。
而且，复工复演之后，也会更加珍惜工作。拿我来说，天天演，有时候会觉得疲惫。但你老不演，突然一下子可以演了，真的会更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石嫣：首先是过去我们认为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在疫情时期变成必须。比如很多人在家不能出门，更多从农场订菜而不去外面买菜。疫情也让很多人留在家里吃饭，我觉得这也是我们反思自己以往生活方式的一个机会。
疫情期间对农业的报道，大多关注农产品的滞销问题，但其实我们这类社会生态农业CSA模式的生产者，从全国范围来看，基本上全行业避险，而且大部分农场订单加倍。同时，全国的CSA农场都没有涨价。这是因为公平贸易是社会生态农业CSA的重要社会价值，基于人与人的直接对接团结互助的精神，而不是利润最大化的逻辑。
我相信，随着更多人可以在乡村安居乐业、医疗体系和教育体系的发展，乡村比城市更宜居也是指日可待的，未来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所谓社会精英愿意在乡村生活。
3.这一年，哪一项“全新事物”进入了您的生活？
刘骁骞：我平时一直都有在拍vlog（视频记录）、短视频。但我今年开始尝试拍那种沉浸式的视频记录，比方说出差的时候，我可能会从出差第一天就开始拍，拍下整个过程。比如去“堵人”的过程，没堵到，再去堵，可能还是没堵到……我会把整个过程拍进来。
记得我十八九岁开始想要选择一个工作的时候，对未来的工作都是一种凭空的想象，没办法找到很好的参照。但现在的网络上，资源非常丰富，像vlog这样即使是消遣类的东西，都有它很积极的层面。比方说你想做一个护士，网上就有完全真实的护士工作的vlog；比方说你想做个记者，特别是驻外记者，你就能看到像我拍的工作vlog这样，非常真实地展现工作性质和工作场景的东西，来作为参考。这在我原来是很难想象的，对我来说是种全新的体验。
金岩：就我个人来说，全新的事物就是我们目前演出的一种新形式，融合了相声还有二次元的表达，也包括脱口秀、漫才、音乐等等，是一种多元素的全新表演方式。现在市场票房不错，反馈也都不错。这种喜剧表演形式，是线上线下联动的。不去蹭热点，我们自己造梗。这样，新老观众都愿意接受。
石嫣：新的生命进入了我的生活，看到宝宝的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喜极而泣，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到这一刻都体会不到这种孕育生命并看到他从我身体里诞生的感受。
4.工作、学习、社交、心态……饮食起居、健康休闲、消费娱乐……这一年，您最积极的变化在哪个方面？稍详细地说说。
刘骁骞：我觉得是心态上面的变化。疫情刚开始时候的2020年，大家可能会想，也许疫情几个月后就过去了，然后正常的生活就会回来。但是到了2021年，大家就会发现疫情还在持续，而且很难说何时能回归“正常”了。
那么，举例来说，你2020年时可能会想，再等等，等一个好时机再去做某个事情。但现在你会越来越意识到，一些阻碍可能会长期存在，如果你不去争取、不去打开、不去创造做事的机会的话，那它可能就一直都不会发生。这就是我心态上的一个变化。
金岩：2021年，让我感觉最深的就是融合。由于互联网的发展，很多东西都可以融合在一起。现在工作当中，我可以学习很多东西。一方面是因为我在做新媒体这块儿，同时跟我们的受众互动，也具有社交的功能，你可以在线上接触不同的人，你可以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
石嫣：心态。我坐月子时，有那么一周左右时间，情绪也有低落，堵奶加上乳房疼痛导致我一听到要给孩子喂奶就怵头。除了研究育儿百科，我觉得农场的工作也给了我力量。哺乳初期我虽然没去农场，但是也都会关注农场管理动态，还遇到农场被淹、梨一晚上被偷一千多斤的事情，那时虽然我在家着急继而堵奶，但也让我有一种“仍在工作中”的积极态度。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呗。
5.2021年，您最得意、最后悔、最痛苦的一刻分别是什么？
刘骁骞：这一年，我没有最得意、最后悔或最痛苦的一刻，总的来说还都挺正常的。
金岩：要说这最后悔的事情和最痛苦的事情，我还真是就没啥能分享的。但得意的事儿有一个，就是《新周刊》给我们颁了一个年度新锐视频制作人的奖项。当然了，还有北京青年报对我们的关注，这是更得意的事情。
石嫣：最得意的是能够在农场抚育宝宝，实现了人生的一个理想。没有后悔的事——凡事过去了就不后悔。今年最痛苦的经历是，暴雨把我农场的一个基地淹了，造成了很大损失。不过就像过去很多时候一样，我们最终仍然会再站起来，携手共进。
6.2021年有哪些好书或影视剧、综艺、展览让您至今难忘？您会选哪两个推荐给大家，理由是什么？
刘骁骞：我推荐两本书吧。一个是略萨的《严酷时代》，另一个是《美国生活中的反智主义》。略萨的《严酷时代》，是他最新出版的一本长篇小说，可能还没有中文版。推荐理由很简单，大师就是大师——只消简单的一两页文字，一整个世界都被构造出来，风起云涌的感觉。可以读英文的话，非常推荐。
然后《美国生活中的反智主义》呢，其实在上世纪60年代就拿过普利策奖。但是今天读起来，反观现在的美国社会，都让人感觉“一一应对”。我觉得这种作品能够跨越时代，是非常好的社科作品的榜样。
金岩：要说推荐综艺、影视剧，我还是有点为难，因为不怎么看。但是提到书呢，我又重温了一下“三体”的第三部。这一重温，里面很多内容就给了我很多拍视频的灵感，好比“降维打击”“二维化”这种的，也包括那种对于人性、对于宇宙的探索。刘慈欣老师的这部著作，虽然褒贬不一，但里边很多元素我还是很喜欢，推荐给同样喜欢的人吧。
石嫣：美国农业部土壤所所长F.H.King博士到中国、朝鲜和日本调研东亚农业后所著的《四千年农夫:中国、日本和朝鲜的永续农业》，书的核心思想是说，中国的农业生产是世界上最可持续的，土地生产效率也是世界上最高的，以中国为代表的东亚农耕技术和农耕制度应该成为世界各国发展农业学习的榜样，现代农业耕作技术导致土壤肥力严重流失的美国和欧洲各国，应该向中国小农学习合理利用资源、巧妙轮种套作等经验和技术。这本书今年是原著出版110周年、中文版10周年。
另外推荐纪录片《克拉克森的农场》——从都市回乡下做农场的英国富豪，试图过上安逸的田园生活，没想到，务农如此讲究又麻烦。《一条》因为这个纪录片想到要拍摄国内的农人的生活创业，短片播出后，我们农场也跟着火了一把。
7.如果有时光机，2021是否有哪一刻，是您想重新来过的？具体说说什么理由。
刘骁骞：如果一定要选一天的话，我可能会回到4月30日这一天。因为这一天，我的第二本书终于写完交稿了。我写书是非常慢的，这本关于古巴的书，我从2016年开始写，已经整整5年过去了。平时工作忙，很难挤出整段的时间去写，再加上我本身手就比较慢，所以每年只会写几个章节。也因此，写完的那一刻，是我最轻松的时候——身上背着了很久的一个很大的负担，终于拿下来，轻松之外，还会非常信心满满。
金岩：我2021年在广州待得时间挺长，主要是录广东卫视的一个节目，挺忙碌，挺开心。但完事我还想回去，为什么呢？因为太忙了，导致在广州时，很多东西都还没吃着就回上海了。如果能再回去，让我多吃一点儿就好了。
还有就是2021年，我们开了几场演唱会，我很享受那种平时搞喜剧，然后开个演唱会那种状态，想回到那现场再重温一下。
石嫣：没有想过，活在当下，过去的就不多想了。
8.马上就到2021年的最后一天了，您有最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吗？是什么？对谁？
刘骁骞：我觉得今年我想说的话，都说出口了。然后没说出来的话，都是斟酌过后，觉得没有意义的。
如果硬要说，我可能会想对2021年的我自己说：你要抓紧时间，要更加专注。
金岩：2021年我想对我们的观众、年轻的朋友们和那些同学们说一声儿，还是要努力学习，用知识来武装自己，不要在互联网上轻易地被别人洗脑，要坚持独立思考，要有独立思考的热情，让思想冲破牢笼。
石嫣：对父母说声，这些年你们辛苦了。在夜深人静娃吃奶的时候，我就会有强烈的幸福感，有父母有孩子一家人在一起，不需要大富大贵，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多好。
9.对于即将到来的2022年，您一定已经给自己设立了些小目标、flag，选三个跟我们分享一下（且不管它们能否实现哈）。
刘骁骞：我算是在社交媒体上比较活跃的传统媒体人吧，包括最早的微博、B站，我都有参与。不过我一直以来都对通过声音来传播的方式非常感兴趣，所以明年我很想试一下播客。
金岩：我希望我们这些自媒体呀，可以更多元化、更缤纷一点儿，就像黄家驹先生在《光辉岁月》里唱的那句“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是因它没有分开每种色彩”。我们的世界，我们的互联网等等一切原本就是缤纷多彩的，不要人云亦云，要坚持自己，要让这个世界更加的丰富多彩，这就是我的小目标。
石嫣：我希望更多人能参与农业，更了解食物，重建我们与土地的关系。让更多的新农人加入到社会生态农业中，并尽最大能力帮扶他们。三个小目标：建设一个新农人培训学校、深度参与一个乡村的多产业融合、完成一本耕读手册的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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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