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岁的法国作家和学者达维德·迪奥普（DavidDiop）以所著一战长篇小说《灵魂兄弟》（Frèred'âme）的英译本（AtNightAllBloodIsBlack），接连战胜了法国龚古尔奖得主埃里克·维亚尔和俄国大书奖得主玛丽亚·斯捷潘诺娃等一众竞争者，于上周获得了2021年的国际布克奖。

颁奖典礼在英格兰中部的考文垂大教堂举行，并通过互联网直播。

“这个描写战争、爱情和疯狂的故事有着骇人的力量。”评委会主席露西·休斯-哈利特说，“我们评委一致认为，它那符咒般的文笔，黑色的、辉煌的幻象，把我们的感情好一顿折腾，弄得我们激动不已。”

迪奥普是国际布克奖历史上的首位法国得主和第二位黑人得主。

1966年，迪奥普生于巴黎，有法国母亲和塞内加尔父亲。他在达喀尔度过童年，又返法求学，后在巴黎大学研究十八世纪法国文学，并因此获授博士学位，而后在波城从教，2012年才发表小说处女作《1889：世界魅力》（1889,l'Attractionuniverselle），写的是参加1889年巴黎世界博览会的十一个塞内加尔人。

《灵魂兄弟》出版于2018年，仅厚一百七十六页，已经卖出了十七万册。

此番获奖后，其英文版出版商普希金社下达了五位数的重印单。也就是说，至少再印一万册。

小说的主人公是为宗主国法国出征大战的塞内加尔青年，其中有二兵，一个叫马登巴·迪奥普，一开场就要死了，另一个是叙事者阿尔法·恩迪亚耶，两人亲如兄弟。马登巴清晨重伤，开膛破肚，哀求阿尔法帮他割喉，为痛苦做个了断。阿尔法不忍也不肯，只是哭着拾捡马登巴的内脏，挨到黄昏，才看着兄弟惨死在眼前，后因拾肠人的勇敢而获得战友的加倍称赞。

这些来自遥远非洲的“巧克力兵”，是白人指挥官手下的战争猛兽，可以在战场上大发“野蛮的黑人”和“食人族”的神威，冲向德国人，“像发了狂的疯子般嚎叫着，左手持着标准步枪，右手挥着野蛮砍刀，欣然赴死。”

在虚拟颁奖典礼上，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的青年演员肯·恩沃苏朗读了书中马登巴请求阿尔法割断他喉咙的节选。

《灵魂兄弟》在暴力描写上的强度令人瞠目，但这当然出于合理而必要的文学意图。“当我从地腹冲出来时，我选择失去人性，我变得不再人道。这不是因为上尉的命令，而是我自己的想法和需要。”阿尔法宣称，“在夜色里，所有人的血都是黑的。”（引高方译文）

达维德·迪奥普的塞内加尔祖父确曾加入法军参战。塞人法兵以从军经历为荣，回到祖国后，经常参加国家级的大游行。但迪奥普说，在法国，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书名《灵魂兄弟》显然是个文字游戏，化用了“战友”（frered'armes）二字。但此书的美国译者安娜·莫斯霍瓦基斯（AnnaMoschovakis）认定直译不知所云，所以选择改动书名。英译本另叫《夜里所有血都是黑的》。

国际布克奖是世界上少有的真正尊重翻译家、真正爱护翻译家的大文学奖。它不仅称译者为联合获奖者，让译者和作者同时登台领奖，严格要求并置作者和译者的玉照，还让他们平分奖金，就连所获的透明大奖牌，都是一人一个，尺寸上不差分毫。

“翻译是最朴素和最谦卑的文学艺术。”休斯-哈利特主席在开奖前说，“最好的译者让自己隐而不见，但他们至关重要。十七世纪的一位大翻译家曾这样说，‘翻译打开了窗，迎接阳光，打破了壳，让我们吃到果核，打开了井盖，让我们取水。’”

但这句话不是一位译家说的，而是很多个译家写在詹姆斯王圣经前言里的话。今年，由于新冠肺炎的威胁，迪奥普没有亲身出席考文垂大教堂的颁奖典礼。他与莫斯霍瓦基斯分享了五万英镑（约合人民币四十五万元）的奖金。这是该奖由作家奖改制为作品奖后第六次颁奖，也是由布克国际奖更名国际布克奖后第二次颁奖。

此前，韩国人韩江的《素食主义者》、以色列人大卫·格罗斯曼的《一匹马走进酒吧》、波兰人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逃亡者》、阿曼人朱卡·哈尔西的《天体》和荷兰人玛丽克·卢卡斯·赖内费尔特的《夜晚是不安的》先后获奖。

作为作家终身成就奖的布克国际奖只存活了十年，留下六位大名鼎鼎的获奖者：阿尔巴尼亚的伊斯梅尔·卡达雷（2005年获奖）、尼日利亚的钦瓦·阿切贝（2007）、加拿大的艾丽斯·芒罗（2009）、美国的菲利普·罗思（2011）和莉迪亚·戴维斯（2013），以及匈牙利的克劳斯瑙霍尔考伊·拉斯洛（2015）。此后，两年一届的布克国际奖与每年颁奖、价值一万英镑的独立报外国小说奖合并，变身书奖。

高方译迪著《灵魂兄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于2020年。法商门槛社将于今年8月19日出版迪奥普的第三部小说《没有回程的门》。

文/康慨

来源/中华读书报

编辑/贺梦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