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时期铸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不仅可以让我们认识青铜器的年代、名称、使用方法，器物国别和作器者，甚至可以了解那个时期的封赏、战争、法律、会盟、联姻等等史实，起到了证经补史的作用。

虢国铸铭青铜器留存不少，虢国墓地以及陕西宝鸡等地出土虢国带铭青铜器已达150件以上。这些青铜器对解读历史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宝鸡市虢国墓地出土青铜器何尊

一、虢国墓地青铜器铭文内涵的文化

1. 最早的“中国”出现

何尊，中国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国家一级文物，1963年出土于陕西省宝鸡市宝鸡县贾村镇（今宝鸡市陈仓区），收藏于中国宝鸡青铜器博物院。

尊高38.8厘米，口径28.8厘米，重14.6公斤。圆口棱方体，长颈，腹微鼓，高圈足。腹足有精美的高浮雕兽面纹，角端突出于器表，体侧并有四道扉棱。造型浑厚，工艺精美。

何尊铸有铭文12行、122字，铭文：“唯王初壅，宅于成周。复禀王礼福自天。在四月丙戌，王诰宗小子于京室，曰：‘昔在尔考公氏，克逨文王，肆文王受兹命。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呜呼！尔有虽小子无识，视于公氏，有勋于天，彻命。敬享哉！’唯王恭德裕天，训我不敏。王咸诰。雍州何赐贝卅朋，用作口（周）公宝尊彝。唯王五祀”。”

铭文大意：周成王五年四月，周王开始在成周（今河南洛阳）营建都城，适逢对武王进行丰福之祭，周王于丙戌日在京宫大室中对宗族小子“何”进行训诰，内容讲到“何”的先父公氏追随文王，文王受上天大命统治天下。武王灭商后则告祭于天说，入住到天下的中心，由此统治民众。周王赏赐“何”贝三十朋，“何”因此作尊，以作纪念。

“宅兹中国”为“中国”一词作为词组出现，最早的文字记载，记述的是周成王继承周武王遗志，营建新都成周。表明了洛阳是古中国中心所在地，即天下之中。此外，中国邮政集团的标识“中”字的设计也来源于何尊。

2. 虢与城郭

“虢”是虢国的国号，也是虢仲、虢叔作为姬姓分支的族名。今天作为姓氏或地名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的频率并不多，但却是中国最早的成熟汉字之一。

上图很形象的一个汉字“虢”（如图中①所示），由两部分组成，上面是两只手，下面是甲骨文中的“虎”字（如图中②所示）。生动、形象，意在：人和老虎搏斗。有趣的甲骨文字“虢”，在殷商时期的先祖们心目中，代表了英勇、无畏，这就是殷商时期的先祖们的日常打猎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对部落中勇士们的敬意，特意将动物的主体刻画为了老虎的形象，而不是马、牛等动物。所以，在甲骨文中“虢”字就代表了：勇猛的部落战士，无畏勇敢地和老虎搏斗的画面！

左（图1）：甲骨文“虢”字；右（图2）：甲骨文“虎”字

到了西周金文时期，人的手移到了虎的一侧，图③中可以看到，“虢”字，手出现在虎的左侧。虎左侧的手，演变成了“孚”字。左上部是一只“爪”意为老虎伸出的爪子，左下部是一个“寸”像是手中拿着兵器，这样的写法可以解释为手持兵器与虎搏斗。到了这个时期“虢”字逐渐固定了它的写法和意义。总而言之虢字的字义是与猎虎、打虎息息相关的，同时也说明了虢国人好勇彪悍、能征善战的族风。

图3：虢国墓地出土“虢”字铭文

“郭”通“廓”，都有城之外城之意，也泛指事物的表层。而虢国分封的位置也恰好是周王室王畿的外围，相当于周王室外城。“虢”与“郭”两字，在当时音相近，意相通，就已经互为通假字了。虢国灭亡之后，“虢”字本意逐渐淡忘，后族人的姓氏也开始使用“郭”。

3. 子子孙孙的写法

虢国墓地出土的青铜器铭文，大多铭文的格式：“虢＊＊＊作组＊，其子子孙孙永宝用享”。如上图中的“子孙”二字，是最常见的铭文，大家可以仔细观察，“子”象形会意成一个人，儿子的子下面再带一个子就是“孙”。在青铜器铸铭文的时候，为了方便，铸造者又将重复的字用两个点来代替，现在的书写方式还在延续着这样的习惯。

虢国青铜铭文中的“子孙”二字

二、虢国墓地出土器物关联的词语

1. 大名鼎鼎

鼎是贵族们平时生活中使用的食器。在大禹作九鼎代表统辖九州思想的影响下，鼎成为国家和权力的象征，“鼎”字也被赋予“显赫”“尊贵”“盛大”等引申意义，如大名鼎鼎、鼎盛时期、鼎力相助等等；鼎又是旌功记绩的礼器，周代的国君或王公大臣在重大庆典或接受赏赐时都要铸造青铜鼎，以记载盛况；鼎，作为一种重要的礼器，象征着团结、统一和权威，是代表和平、发展、昌盛的吉祥物。我们形容一个人名气很大，就会想到大名鼎鼎，就是名气盛大之意。

2. 钟鸣鼎食

商周时期，高级贵族在举行各种礼仪活动或大型宴享活动时，都要用青铜鼎盛放食物，用编钟配以音乐，以此来协调动作和烘托气氛，“钟鸣鼎食”这个成语就是反映西周贵族奢华的生活场景。

3. 五音不全

根据资料记载，我国古代的音列为官、商、角、徴、羽五个音节，即现在的1、2、3、5、6，而偏偏虢国国君墓中出土的编钟，有四个音1、3、5、6，都缺少缺2（即商）。这是因为西周灭商后，认为“2（商）音”为亡国之音，从而不用商音，故周代的编钟音列只有4个。

虢国墓地出土的编钟音列在五声中用四个声，这反映了作为周的一个诸侯国，仍然恪守着周在礼乐制度上规定的这一条重要的政治准则。五声缺商，其音乐表现力无疑受到很大限制，同时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周人对青铜乐钟的旋律性能的追求，似乎比商人还要淡薄，因为商代的乐钟商铙上已经使用了完整的五声音阶，这不能不说是音乐性能上的一种倒退。当然，从另一角度看，造成这种结果的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政治上的因素。因此，五音不全可能与这个时期有关。

4. 鸣金收兵

铙，为手持击打乐器，形似钟。虢仲墓地出土的铙，柄部下端残损，且裸露范土。器身呈合瓦形，器口部凹呈内弧形，内壁有四个两两相对的似方形的小凹坑，柄下端有圆形銎与舞顶部相贯通，可安装木柄。在古代大型的车战中，鸣金收兵，就是打击铙发出的声音，意为收兵。

5. 奉匜沃盥

匜，形状呈长椭圆形，前面有流，后面有鋬，有四足。奴隶主贵族在祭祀、宴享前要行沃盥之礼，即洗面和净手。“奉沃盥”或“奉盘沃盥”是古时经常应用的一句成语，表述为ー种礼貌行为。匜和盘一样都是盥洗用具，前者注水，后者接水，相互配套。

据《左传》记载，晋国公子重耳娶秦穆公之女怀赢为妻，进入洞房行沃盥之礼时，重耳未接怀赢递过来的面巾，只管自己挥掉手上的水珠。在当时这是一种失礼，因此惹恼了怀赢。她冲着重耳嚷道：“秦晋两国相亲，你为什么要轻视我”？怀赢是秦穆公之女，轻视她，就等于轻视穆公，轻视秦国。重耳听了，心中不免害怕，只得责怪自己失礼，没有尊重怀赢。可见，当时人们对沃盥之礼的重视。

6. 辖区、辖制

车軎和辖是成对出现的。车軎套在车轴两端，用以加固轴头，形状一般为长筒形，一端粗，一端细，粗端套接车轴。辖是车轴上的销子，呈长条形，上部一般有兽头装饰。辖插入軎的方孔内，以防车轮脱离车轴。木质车轮的要害部位就是辖，也正是因为它有辖制之意，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辖区、管辖、辖制。

7. 模范

今天值得人们学习或取法的榜样，多称之为“模范”。其实“模范”一词起源于青铜器铸造过程中的模具。在春秋战国之前，古人铸造青铜器最基本的方法是“范铸”法。首先要塑一个泥模，然后再制作外范，将外模内范合在一起，留出浇液的浇口，就可以从浇口浇铸青铜溶液了。待青铜溶液冷却后，再打碎外模、掏出内范，伴随着外模内范的“粉身碎骨”，一件青铜器就诞生了。一件模范只做一件器物，每一件古代青铜器都是独一无二的，更是难得的艺术品。

虢国创造的物质文明，无不再现了虢国曾经的强大和辉煌，它创造的精神文化更让我们感受到中国文化的优秀和深厚。而今震惊世界的虢国贵族墓地及上阳都城的考古发现，让我们感受到了虢国的国力，今后我们将深入发掘文物及遗址背后的历史价值，以讲好中国故事为着力点，让文物体现出的中国文化熠熠生辉。

文/雷建鸽

来源：文物之声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