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专栏|李槐惠老师领我走上美术之路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6-05 14:00

◎焦尚意(退休媒体人)

上周我的“意写北京”第一篇见报,李老师读了特意打来电话。令我想起许多往事。

据说是爱因斯坦的名言——“热爱是最好的老师”。我的体会是:光“热爱”没“老师”也是瞎掰。

我从小就闲不住,逮土鳖、粘季鸟、捞鱼虫、做砸炮枪;雨天出不去门,就拿粉笔在家屋地上瞎画,刀枪剑戟、大炮机关枪和想象中爸爸拉着儿子之类的“故事”,直到上中学。

那时都就近入学,我被分到和平里的75中。上初一有两个班主任,其中之一是美术老师李槐惠。如果没遇到李老师,我也就是个爱胡涂乱抹的孩子,长大了不定干吗呢。那时老师下班没钟点儿,用现在的话说,“敬业爱岗”没挑儿了!兹班里有事,忙多晚都不在乎,甭管是辅导还是补课,也没后来司空见惯的“收费”一说。

我不满足于美术课上画点“向日葵”“天安门”,就用水彩照着杂志上的写意花鸟学着画,后来才知道那叫“临摹”。上学时带给李老师看,他的表情要用一词儿形容,八成就是“不忍卒睹”。他可能觉着孺子可教,放学后就留我在办公室开小灶,给我普及半天各画种知识,又示范各类画法。见我往调色盘里挤一点点儿颜料,马上拿过来,一边儿挤够量一边儿打镲:“别跟鸟儿拉屎似的!老想着节约能画得好?”

我姐同学给了我一大包单位搞宣传的油画颜料,真是无知就无畏,我还画起了“油画”,被专业的李老师“嗤之以鼻”。在他那不大的美术老师办公室,让我先画石膏几何形体,再五官局部,再整体的大卫、海盗等头像,比美术课只画些勾线的东西复杂多了,教我明白了素描是造型艺术的基础。

那个背阴小屋,也是几个志趣相投老师的“碰头地点”,他们侃大山、逗闷子。有一位见李老师插空给我普及艺术史知识,就戏谑道:又在大树特树自己的权威哪?李老师透过眼镜片乜视一眼,讥诮地以示“不以为然”。我边画画儿边傻傻地听他们聊天儿,间或侧脸闭嘴偷着乐。屋里有个兼具收音功能的电唱机,老师们常缩小音量,播点儿“革命歌曲”之外的音乐,反正是犄角旮旯,不怕。

李老师见我爱看闲书,常把平时见不到的书借给我,如《草原林莽恶旋风》之类。也搭上那时上课就那么回事,又有李老师“单独授权”的门钥匙,我常在下午自习时,独自一人到那儿去画画儿。班里也没人问,八成以为我给学校干什么事儿去了,如刻蜡版、出黑板报之类。

每个教室都是前后两块黑板,我和另一个同学“承包”了后边那块,几乎每星期天都去学校出板报,还包括一进校楼门厅两侧的校级板报。

那时没少跟着李老师上街,在学校周边胡同里,用大排笔往红砖墙上刷大标语。墨汁都是用大铁水壶从和平里商场买来的,可比在美术课上学黑体、宋体的美术字过瘾多了。而且后来用处多多,常常写招贴条幅、画广告,从左安门外小商店,到东四隆福大厦,也曾到农展馆里布置展览。在还没有电脑打字时,甭管大字小字,都靠手写,让我深切体会到“薄技在身”的妙处。

1971年,学校在楼道办“纪念巴黎公社100周年”展,有很多李老师临的各类历史画,我在给老师打下手的同时,也知晓了许多历史事件和画作,收获颇丰;那些年他给不少单位画过巨幅领袖像、宣传画,在青年湖公园一“大影壁”上,画过《主席走遍全国》,主体形象之外,背景是井冈山、宝塔山等革命圣地,李老师让我画了其中的天安门,比美术课的作业美多了。

在1972年所谓“回潮”期间,学校组织了许多兴趣小组,我自然参加了美术组。要是哪天晚上集中在谁家画画儿,李老师到时候准赶来辅导;还叫我星期天到他家去,讲解他上学时的各种作业,他搞创作时也常让我去瞧,有时还带我出去画画;一次李老师两口子——两位美术老师到东交民巷写生,也叫我跟着一块儿骑车去。

爱画画的孩子大概都“手欠”,逮哪儿都爱画点儿什么。有位副科老师满头白发,形象可爱,课间我就在黑板上默写他的头像。正巧下节课就是他上,老头进教室端详一番我的“作品”,说画得还挺像,但咱得上课啊,值日生来擦了吧!

写作文时我随手画了一小毛驴,发回作业本愣了,正给我们代几节课的老师用红钢笔虚线把驴耳朵加长,还写上批语:“你的驴耳朵太短了!”想他平时说话的讥诮风格,一语双关的意味忒哏儿了。我还在同学的图画本上瞎画,被“举报”是画“黑画”,李老师的“处理”也就是没收画本了事。

也不是总“捣乱”,我也有不少“正能量”。比如为语文《海燕》那一课画高尔基头像,背景是海燕,上课时老师就用图钉按在黑板旁;还有习作参加教育局组织的画展,等等。

插队时,李老师专门到村里带我写生;1977年高考恢复,陪我去报考美术专业;回城后,辅导我搞创作,参加京津沪三地职工美展;进入80年代,李老师调出学校,参与北青报复刊,又从画题图、插图开始辅导我,他调离后帮我进北青报,直至我加入市美协,又被评为高级编辑,还当了一回北京市新闻专业高级职称评审专家;疫情前,庆祝改开40周年画展和报社同事三人联展举办,他又过来鼓励我这个参了两个展的老学生。

以前曾和李老师去徽州写生,在著名景点的村里,画画的孩子满街,但没见一个老师。李老师指点这些学生时问:你们老师呢?答:不知道。老师不先给讲点什么?不讲。辅导吗?不辅导。那他们干吗?就要求我们每天交两张作业。令人无语。

对比此情此景,让人想到诗圣“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之句,李老师对学生恰如此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俺真有福,受益终身。

2024.5.29

供图并手绘/焦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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