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者们的小故事
茶香与书香
202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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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工作的关系,每周需要在济青之间往返,其间大部分时间除了看手机刷微信就是看看书。于是,一些笔触清新的学者们的回忆录,就成为阅读的首选,有时候竟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有一位老友在与你同行,他将他的故事向你娓娓道来,你只需静静聆听精彩之处用笔划下来即可,像极了朋友圈儿中的点赞,这也是一种很有趣的体验。

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是法科学生的必读书,国内较早译本是商务印书馆“汉译名著本”系列中的一种,像这样“高大上”的书,只能硬着头皮读下来,最终还得通过他人的解读才能大致了解大意。商务版该书的译者是何兆武先生,除《社会契约论》外,帕斯卡尔的《思想录》、康德的《历史理性批判文集》、罗素的《西方哲学史》等,都出自何先生之手。能翻译这些书的人,想必应该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之人,直到读了由先生口述、文婧女士执笔的《上学记》,才意识到何先生实际上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其口述体的文风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该书自出版以来被一再加印,到2021年6月已被12次印刷,在这样一个网络年代,也算得上是出版界一道奇异的风景了。

在《修订版序言》中,何先生谈起《上学记》的成书过程,说它纯属偶然产物。文婧女士向何先生了解一些有关“旧时代学生生活的情况”,在与何先生的“东拉西扯地信口闲谈”之后,文婧女士将谈话的内容整理成书出版,对于何先生而言,“事先并无写书或出书的念头,只不过是零星回忆一些往事而已。”所以他特别告诫读者,“回忆录不是学术著作,也不可以以学术著作视之,读者切不可用所要求于学术著作的,来要求个人回忆录”,因为个人的回忆录“所根据的全然是个人的印象和感受”,这与学术著作要有严格的客观根据不同。也许正因为回忆录更多地依赖于个人的主观印象,才使其褪去了学术著作的枯燥与刻板,增加了鲜活的人世气息,也才使其收获了众多的读者。

何先生说他在西南联大时曾读过四个系,这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他在一年级时念的是工科,土木系。何先生上土木系的原因也比较偶然,只是看了丰子恺的《西洋建筑讲话》“觉着挺有意思”,于是就学了建筑。可是到了第二学期,他的兴趣却转移了,他把功夫都用在了读诗和看小说上,所以就选择了历史系。选择历史系的原因是因为他从小住在北京,看了好些个皇宫、园囿,那些皇家园林很容易使人“发思古之幽情”;另外,其时的何先生“对人类命运也很关心,以为学历史能更好地理解这个问题”。从何先生选择专业的心路历程来看,大学者和我们普通人也差不多。我们平常总告诫年轻人尽早“规划自己的人生”,这实在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的事情。

讲到自己求学的经历,就一定会说到自己的授业老师,当时的西南联大荟萃了一大批精英学者。有的老师上课比较随意,比如教国文的老师高兴讲哪篇就讲哪篇,“今天选几首李白、杜甫的诗,明天选《史记》里的一篇来讲,没有标准教本。有的老师则会非常系统地教科书式的讲,比如清末经学大师皮锡瑞的孙子皮名举先生教的西洋近代史,就讲得非常系统,有条理。皮先生每堂课只讲一个题目,而且恰好能在下课时把这个题目讲完,据说以前只有蒋廷黻能做到这一点。”何兆武先生说他后来教学时也想学着做却非常失败。估计许多大学老师都有同感,一个人讲课的时候往往思维活跃,很容易发散性地“联想”到一些相关的东西,所以讲着讲着就跑题了,时间一到就只好下课了。讲课时的收放自如是一种基本功,没多少人能做得到。

对于听不懂的课程,何兆武先生老实承认自己是一窍不通。比如,金岳霖先生很投入地讲授的逻辑学课,他在上了一年后依然不知道学了些什么。而对于一些不喜欢的课,何先生也是要毫不犹豫地逃课,并不是老师没水平就是单纯不喜欢。比如,北大历史系主任姚从吾先生的课,“总觉得没什么内容,还不如我自己借本书看呢。”

相反,另外一些老师的课即便不是必修课、不计学分,学生们也会从头到尾听下来,比如说张奚若先生的西洋政治思想史;再比如讲明史的郑天挺先生的课,不但是历史系的学生去听,甚至是理学院或文、法学院的学生也都去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郑先生的课容易过,凡是选了课的考试至少七八十分,所以物理系的或化学系的学生也就都选明史来“凑学分”了。当然郑先生的课确实讲得有趣味,他能就明太祖朱元璋“五岳朝天”的相貌整整讲一节课的时间。

其实,今天的大学课堂上也有许多有趣或有特点的老师,学生们的选择也一如何先生一般,听或者不听悉听尊便,只是对老师们讲课时的要求多了不少,讲课的内容也大多有统一教材。时代在进步,学校教学条件也越变越好,希望我们能出更多的大师。

文/马建红(法学博士)

漫画/陈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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