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成都都江堰市公安局发布警方通报：我局经侦查查明，陈某杰（男，39岁）涉嫌开设赌场罪。目前，陈某杰已被依法执行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据知情人士表示，陈某杰就是斗鱼公司CEO兼董事长陈少杰。这位大一辍学、20多岁创业成功、30多岁迎来公司上市、公司最高市值200多亿元的“80后CEO”，如今传奇落幕。有评价称他“喜欢冒险、刀口舔血”，而他如今的境遇其实早有预兆。

陈少杰：从网瘾少年到百亿富豪

网吧通宵、辍学创业再到公司上市，如果不是如今的锒铛入狱，年仅39岁的斗鱼CEO陈少杰的人生堪称精彩。1984年出生于山东济南的陈少杰并不是人们传统意义上的“优等生”，从小学五年级起他开始沉迷网络游戏。在考上一所并不出名的大学时，他更是沉浸在游戏世界里，隔三差五去网吧通宵包夜逃课，并在大一时决定退学成为“家里蹲”。

陈少杰并没有后悔自己这番看似冲动的决定。他在一次直播中提及对大学的看法时表示，“学校不怎么样，读下来4年一样是浪费时间”，并对直播间的观众表示，“对创业者来说，文凭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公司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据公开资料显示，2006年，22岁的陈少杰只身前往武汉，作为拥有着10年游戏经验的资深玩家，他受到超级玩家的老板朱学宝的赏识，这时他的人生出现转机。

陈少杰在武汉结识了如今斗鱼的另一名CEO——在武汉理工大学毕业的张文明，两人共同开发的一款名为“掌门人”的游戏对战平台在运营不到两年就被盛大游戏收购。

获得大笔收购款的陈少杰并没有坐吃山空，而是敏锐地做出决定，收购中国二次元网站鼻祖“AcFun”，并引入在日本流行弹幕和直播功能。2014年时，陈少杰将该平台中的直播频道独立做成另一款软件，这就是后来在直播界风头鼎盛“斗鱼TV”。

2016年互联网行业成为风口产业，电商外卖、游戏、自媒体等领域都涌现出大量的创业者。特别是在游戏直播领域，在竞争最为激烈的阶段，网络中同时存在虎牙、熊猫、战旗等多家直播平台。

陈少杰旗下的斗鱼一直在寻求上市，不过速度不及虎牙。2018年5月，当时斗鱼最大的竞争对手虎牙率先赴美上市，夺得了“中国游戏直播第一股”。2019年7月，斗鱼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市值37亿美元，约合260多亿元人民币。此后，斗鱼市值最高接近500亿元。

在多名互联网公司创始人中，陈少杰被称为“80后CEO”，他的故事也堪称传奇。陈少杰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2023年8月出席公司二季度财报分析师电话会议。11月6日，有传闻称他已消失超过3周，该消息得到斗鱼官方证实。

11月21日，斗鱼公司发表公告称，首席执行官兼董事会主席陈少杰先生于2023年11月16日当日或前后被成都警方逮捕。

斗鱼公司表示无法对可能随后的法律程序的性质或预期时间表发表评论。对陈先生正在采取的强制措施以及随后针对相关各方的任何相关法律诉讼和强制措施可能对公司的声誉、业务和运营结果产生重大不利影响。公司维持其业务的正常运营，并继续致力于维护其平台符合监管要求。董事会和管理层将监督公司的运营，并制定应对陈先生的被捕和相关调查的应急计划。

斗鱼大主播因“利用直播平台开设赌场案”被判刑

此次陈少杰因涉嫌开设赌场罪被捕，其实早有预兆。据公开媒体报道，斗鱼平台上“长沙乡村敢死队”“彡彡九户外”等多个账号利用斗鱼的各种抽奖规则进行涉嫌赌博活动。

根据成都法院发布的消息，付某龙等人网络直播开设赌场案成为2022年度十大典型案例。付某龙等人为斗鱼直播平台“彡彡九户外”账号直播成员，2017年3月至2020年9月期间利用直播平台“粉丝福利社”抽奖模块，在事前设置抽奖中奖金额及份数，组织直播间粉丝进行抽奖。

付某龙等人在直播抽奖活动中通过“一个办卡五万带回家”“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等大量煽动性语言鼓动直播间观众参与抽奖，并通过平台、微信群等方式向其他未参与直播观看的人员推送抽奖时间及金额等信息，导致大量人员在直播抽奖时段进入直播间采用付费“办卡”、刷虚拟礼物等方式参与抽奖。抽奖结束后，向中奖人员发放中奖现金。

至被挡获时，付某龙等人共计组织抽奖4267场（次），442万余人次参与，参赌资金近1.2亿元。

法院经审理认为，付某龙等人利用平台直播间以抽奖方式组织赌博活动，情节严重，其行为均构成开设赌场罪。综合考量付某龙等人在共同犯罪中的作用、坦白、自首等情节，分别判处六年至三年有期徒刑不等，并处罚金。宣判后，被告人均未提起上诉，检察机关未抗诉，判决已发生法律效力。

法院认为，本案是公安部督导办理的全国首例直播平台涉赌案件。直播间赌博是网络赌博的一种新型方式，因网络直播具有传播速度快、受众范围广等特点，直播间涉赌往往参赌人数多、涉案金额大，社会影响面和危害性极大。直播间赌博犯罪与主播讲解、用户抽奖、刷虚拟礼物、分取利润等直播平台常见行为层层嵌套，更具有迷惑性、隐蔽性。本案严厉打击了影响社会公共秩序、败坏社会风尚的新型网络赌博犯罪行为，充分彰显了司法机关维护风清气正网络空间秩序的决心，警示社会公众网络不是犯罪藏身之所，更不是法外之地，要依法参与网络活动，提高辨识能力，明析法律边界。

四川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顾培东分析认为，本案的最大特点在于，付某等人的犯罪行为是在当下异常活跃的网络直播平台上，以一系列公开且合法的条件与方式作为掩饰而进行的。现象上看，付某龙开设公司，利用网络直播平台，通过直播打赏以及使用虚拟礼物或虚拟货币等行为或活动都是合法的，但在此过程中，付某龙等人运用煽动性语言吸引参与者、尤其是把抽奖与返现结合起来，使打赏、抽奖与兑取现金之间形成了对赌关系，这就使行为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在本案审理中，法院通过层层剥茧，透过其直播打赏表象而揭示其开设赌场行为的本质，进而认定其犯罪并科以适当的刑罚。通过本案审理，司法以其恰当的裁判向社会昭示了对此类行为的明确态度与立场。

实际上，在户外一哥被点名批评后，斗鱼官方还回应表示“339直播间有关行为并非赌博，而是属于商业领域的有奖销售行为，依据《反不正当竞争法》，只要抽奖金额不超过五万，就既不违法，也不违规。”

为何平台纵容该类活动？斗鱼知名主播钱小佳在一段视频中表示：“抽奖、涉赌平台不是不知情，但这玩意儿会让流水成倍增长，对于平台和主播都有好处。大家都有业绩压力，别人玩你就不能不玩。”

他晒出的文档还显示，斗鱼曾出台《魔法球文字话术》，其中对于主播抽奖的话术做出严格规定，比如引导用户加QQ或微信了解，用土特产和福利的说法代替具体奖品，不能出现具体几千/几万与现金对等的数字。此外，斗鱼和一些主播，尤其是大主播的合同中还设定了流水对赌，完成或超过数额即可获得奖金，且斗鱼通过流水大小决定对主播的热度扶持。

另一主播“长沙乡村敢死队”也被官方点名批评，称斗鱼户外主播“长沙乡村敢死队”是“斗鱼最大赌场”，2020年其流水高达1.77亿元，日流水最高一千三百万。每晚10点开始涉嫌聚赌的抽奖活动，还形成公开暗号“十点经济课”。不少青少年沉迷其中，有人半小时内疯狂下注30万元。

有报道称，斗鱼的内部人士曾这样评价陈少杰：是“喜欢冒险、刀口舔血的人”，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别人不敢搞，我就搞一搞”。

此前，斗鱼自己也搞过类似活动。报道显示，2019年，斗鱼官方推出的“幸运宝藏”抽奖活动。用户可以通过充值购买鱼翅（虚拟货币，类似Q币），再通过鱼翅赠送主播幸运水晶、幸运钥匙等礼物获取抽奖机会，送的礼物越多，中奖几率越大，最大单笔奖金可达50000鱼翅，按照一个鱼翅1元的价格，最大单笔奖金是5万元。不过，抽奖活动推出后不久，有的主播开始用礼品、现金等奖品来吸引粉丝，逐渐触碰到赌博的红线，同时用小号加入直播间拉低粉丝中奖率。最终，2019年8月，随着国家净网行动的展开，斗鱼下线了该抽奖系统。

斗鱼股价不到1美元，营收连续6个季度下滑

陈少杰被捕的消息发布后，斗鱼股价应声下跌，盘前跌7.8%，截止发稿跌6%。目前，斗鱼每股价格0.905美元，对比上市当天开盘价11.02美元下跌超过90%，市值2.89亿美元，对比挂牌时35亿美元的市值下跌也超90%。

目前，斗鱼还未发布三季度财报，今年二季度，斗鱼交出了堪称最差的季度财报。营收只有13.92亿元，较2022年同期的18.33亿元下降24.1%，跌幅创下历史新高，这也是斗鱼连续6个季度营收出现下滑。

主营业务方面，第二季度，斗鱼直播服务营收为12.583亿元，较2022年同比降幅达28.8%。斗鱼的用户也在逐渐流失。2023年第二季度，斗鱼的平均移动MAU（月活跃用户）为5030万，而2022年第二季度为5570万，减少了540万。平均付费用户从2022年第二季度的660万减少到400万。

虽然斗鱼对外宣称实现盈利，不过仔细阅读财报发现，更多是靠节省开支创造了利润空间。2023年第二季度，斗鱼的销售和营销费用为0.87亿元，较2022年同期的1.68亿元下降48%，而研发开支同比下降30.2%，总务及行政开支同比下降48.2%。一般及行政费用为4690万元，较2022年同期的9070万元同比下降48.2%。

一些从斗鱼出来的头部主播逐渐离开，比如斗鱼一姐冯提莫自2019年10月从斗鱼出走，此后主要在B站等平台直播；人气女主播三岁伊”今年5月宣布跟斗鱼道别；大主播PDD也宣布退出直播圈；大主播旭旭宝宝也在今年8月正式入驻短视频直播平台开播，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当时他与陈少杰一同在美国参与了斗鱼的上市敲钟仪式。

斗鱼曾在2021年试图在大股东腾讯的支持下与最大的竞争对手虎牙进行合并。不过，市场监管总局按下了暂停键，“依法禁止虎牙公司与斗鱼国际控股有限公司合并。”对于原因，审查表明，本案相关市场为中国境内网络游戏运营服务市场和游戏直播市场。腾讯在上游网络游戏运营服务市场份额超过40%，排名第一；虎牙和斗鱼在下游游戏直播市场份额分别超过40%和30%，排名第一、第二，合计超过70%。目前，腾讯已具有对虎牙的单独控制权和对斗鱼的共同控制权。如虎牙与斗鱼合并，将使腾讯单独控制合并后实体，进一步强化腾讯在游戏直播市场的支配地位，同时使腾讯有能力和动机在上下游市场实施闭环管理和双向纵向封锁，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不利于市场公平竞争、可能减损消费者利益，也不利于网络游戏和游戏直播市场规范健康持续发展。经评估，腾讯提出的附加限制性条件承诺方案不能有效解决前述竞争关注。根据《反垄断法》第二十八条和《经营者集中审查暂行规定》第三十五条规定，市场监管总局决定依法禁止此项经营者集中。

而随着B站、抖音等新平台的出现，斗鱼和虎牙的主营业务都受到了影响，陈少杰的压力也可想而知。如今由谁接替陈少杰，公司何去何从，斗鱼官方还未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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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记者 肖雨涵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温婧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