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北京宝塔长啥样?这个德国人给留下来了
北京晚报 2021-05-04 07:08

1906年至1909年,德国建筑师恩斯特·伯施曼跨越中国14省,行程数万里,对中国的皇家建筑、寺庙、祠堂、宝塔等建筑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留下了8000张照片、2500张草图、2000张拓片和1000页测绘记录。后来,伯施曼以此为基础陆续出版了三卷本“中国建筑艺术与宗教文化”丛书:《普陀山》《中国祠堂》《中国宝塔》以及《中国建筑与风景》《中国建筑》等著作,为后世留下众多珍贵的历史影像资料。

《中国宝塔》是西方最早系统研究中国宝塔的著作,初版于1931年,收录了520张插图和照片、27万余字考察报告。经历了近百年的变迁,很多宝塔已经不复存在,只能在书中寻踪。

北京玉泉山静明园的玉峰塔

伯施曼和中国宝塔

恩斯特·伯施曼,德国皇家柏林工业高等学院(柏林工业大学前身)教授,中国古建研究的先驱者之一。1906年至1909年,伯施曼跨越14省,行程数万里,对中国的皇家建筑、寺庙、祠堂、民居等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伯施曼拍摄的中国古建照片曾经被作为民国时期纸币的图片。梁思成也曾经在多个场合盛赞伯施曼对中国古建筑的研究与贡献。

1932年,伯施曼受邀成为中国营造学社的通讯研究员。1933年至1935年,被特聘为中国传统建筑遗产顾问。伯施曼出版有《中国建筑与景观》《中国建筑》《普陀山》《中国祠堂》《中国建筑陶艺》《中国宝塔I》《中国宝塔II》等作品。

1931年,恩斯特·伯施曼出版了“中国建筑艺术与宗教文化”系列的第三卷《中国宝塔》(第一部分)。在该书序言中,伯施曼提到其实该书稿在1928年已经完成,但是由于当时学术界已有相关著作出版,使得他不得不从根本上进行扩展和调整。按照最初的计划,《中国宝塔》包括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即1931年出版的《中国宝塔》,第二部分1942年脱稿完成,但是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在进行,第二部分未能正式出版。2016年东亚文献目录学者魏汉茂将其整理出版,我们才得见其整体的面貌。

《中国宝塔》是西方最早系统研究中国宝塔的著作,收录了520张插图和照片、27万余字考察报告,梳理了宝塔的定义、历史、分类和演变,简要介绍了自然风光、艺术作品和日常生活中的宝塔范例。

研究者赵娟在中文版序言中说,就其学术史脉络来看,伯施曼有意识地将宝塔这种建筑形式作为中国艺术史的课题来研究,建筑形式作为研究的出发点成为该书每个章节的主题和贯穿整本书的线索。

伯施曼根据宝塔的类型,对众多宝塔进行分类,并逐一进行研究。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欧洲,都还没有形成一套稳定成熟的对宝塔进行分类的方法。因此,今天看来伯施曼对宝塔的分类是值得商榷的。赵娟说,“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看到,形式划分和形式背后内容的探讨,成为《中国宝塔》面临的首要问题。这一问题旨在揭示中国文化在历史的变迁中,在面对自然、特定的历史境遇,特别是与不同的文化接触时,体现出来的创造力和精神性内涵。而这一问题在伯施曼中国建筑研究、写作中的聚焦和凸显,能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建筑研究和写作中寻找到线索。”

伯施曼的研究价值还在于留下了珍贵的照片。经历了近百年的变迁,不少古迹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里,所幸伯施曼及其同时代人拍摄的那些珍贵的照片,不仅保存了古塔在现代修复前的面貌,有些还是已毁古塔几乎唯一的历史资料图。

白云观塔林内的道士墓塔赫洛德 摄

北京白云观的陵墓展示了人们如何将亭子的木质结构转变为砖砌结构。人们虽然仿照佛教墓塔和大型的天宁式宝塔建造了这座墓塔,但是与它们相比,这座墓塔的基座低矮,塔身主体十分纤细。细长的角柱中间有一扇拱形的虚门,上方有匾额。双重塔顶上有一颗宝珠,颇具中式风情。这两种宗教的墓葬建筑风格相互渗透,在这个案例中,道教从佛教墓塔中汲取了部分元素。

三座琉璃塔

北京西山皇家园林静宜园内的琉璃塔。 伯施曼 摄

在圆明园和万寿山这两座皇家园林及玉泉山的园林中,各有一座十分相似的琉璃塔。塔身均为三层,以双重塔檐分隔。塔顶是三重塔檐,最上面一重塔檐为攒尖式,塔顶上方是鎏金铜质的塔刹。琉璃塔立于大理石基座上,表现为乾隆时期的风格。上方所有构件、塔壁、塔顶和浮雕等均为琉璃材质,色彩多样。基座呈青白色,与琉璃丰富绚丽的色彩形成鲜明的对比。塔檐以斗拱层支撑,第二、三层塔身外设有纤巧的栏杆,同样为18世纪晚期风格,塔身各面边缘处是竖直的边柱和阑额。除去建筑构件,整个塔身各壁砖内均辟有小巧的佛龛。面积较大的壁砖佛龛相应更大,其中端坐的佛像与众不同,四周为彩色琉璃浮雕。各塔的平面式样并不完全一致。玉泉山的琉璃塔包括攒尖顶在内通高17米,塔身上下均呈八边形,正面较窄。大理石基座各角上翘。每层仅设四座大佛龛,内有佛像。

圆明园琉璃塔的平面从底层的方形,到中间层的八边形,再到顶层的圆形,这种转变自有其内在逻辑。鲜明的象征意义不仅借助各层雕像加以诠释,也体现在具体用色中。卜士礼对此进行过详细的分析。方形的底层象征着大地和须弥山,由佛教中的四大天王守卫。带有八尊佛像的中间层意为兜率天,这里既是各菩萨成佛前的降生处,也是未来佛弥勒的住所。圆形的顶层共五面,饰有五尊佛像,据说为五方佛,兴许还有普贤王如来,代表着天空。在中国的符号学中,有天圆地方之说。三重圆形塔顶令人一下子想起北京的天坛,可以作为佛教建筑受到中国古老宗教建筑形制反作用的证明。三层塔身同时还象征着佛法僧三宝。按照卜士礼所说,五种基本用色分别为紫、绿、黄、红和绿松,多半对应五方的颜色——黑、绿、黄、红、白。同时,又涉及与“五”有关的众多概念,“五”这一数字在中国文化和佛教世界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有理由相信,三座琉璃塔各展示了一种突出的基准色。在恩斯特·奥尔默看来,圆明园琉璃塔的基准色为蓝色,另外一对塔则为绿色和黄色。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种独特的类型。

凭借高挑的分层和塔檐所形成的韵律感,三座塔在构造外形方面无一例外展现出极高的艺术水准。琉璃技术达到了18世纪的高峰。弗里德里希·帕金斯基将玉泉山的塔称为窑中精品。不过式样本身平淡而传统,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特征。圆明园中的塔更进一步,以琉璃仿制木建筑构件,包括门窗花格和带有垂柱的雕花横楣。这一手法对材料的要求很高,小型的宝塔和亭子中常出现此类构件,由铜制成,尺寸稍大,塔身也因此增添了几分秀美。此外,这种做法也符合佛教教义亲切优美的一面。单从结构来看,整个构造可谓是对天宁塔理念的深化。后者以具有象征精神的主塔层为标志。作为至尊的宝座和舍利的存放处,主塔层下方为高大的基座,上方有一连串的塔檐,象征着佛教各天,最终化作塔刹融入苍穹之中。从三座琉璃塔来看,主塔层的概念被一分为三,塔檐之间相互分离,不仅消解了作为整体的大型塔所展现出的符号形象,同时借助各种象征元素,几乎蜕变成纯粹的建筑物。从这几座出自晚期的佛教文物便可看出,佛教思想的建筑表现手法已然枯竭,无力创新,从而转向纯粹的建筑式样。人们不再受宗教形制的束缚,开始自由地引入传统元素,力争创作出自成一体的新式样。在中国建筑艺术的诸多领域内都能观察到这一发展过程,在某些类型的宝塔中同样有所体现。

图片选自《中国宝塔》 

文/峥嵘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贺梦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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