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在财经年会2022预测与战略的第二天，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国家高端智库首席专家蔡昉发表演讲，主题为“三个分配领域的改革红利”。

其实共同富裕的说法，在改革开放以来历次党的重要文件中一直在讲，包括邓小平最初启动改革时候的重要讲话，在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目标的十四大，我们一直都讲共同富裕。现在提出来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是一个重申，但是它有特殊的针对性和当前的紧迫性。

蔡昉指出，再分配的核心是健全一个全覆盖的基本公共服务体系。过去西方人讲从摇篮到坟墓，我们讲的是七个有所，从幼有所育，一直到老有所养，七个方面是全周期覆盖的，含义是一样的，只是我们要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再分配是缩小收入差距的终极手段。也就是说基尼系数降到0.4以下，靠初次分配是做不到的，在任何国家都没有靠初次分配做到，OECD发达国家基尼系数在初次分配之后都在0.4，甚至0.5以上，经过了税收和转移支付的再分配以后，普遍降到了0.4以下，所有的发达国家都是如此，除了美国略高于0.4。他们降幅再分配，把吉尼系数下降的幅度可以高达30%。国家实行再分配扩大社会支出，具有降低收入差距的效果，也意味着再分配是降低收入差距的一个终极的手段。

蔡昉认为教育的发展以及教育的公平，归根结底是阻断贫困 的代际循环，提高社会流动性的一个关键之举。

经济学家做一个增长模型，通常会把一些变量放进去解释经济增长的成效，他们把人力资本放进去，认为这是一个很有效的促进经济增长的变量，每一个劳动年龄人口经过多少年的受教育时间，这是一个几乎所有研究，无论差异有多大，最终得出来它一定是积极的、正面的影响经济增长。因此说，延长受教育年限是我们未来的一个重要的方向。目前有一些人认为年轻人负担太重，个人没有时间生孩子，不能及时就业，所以主张缩短受教育年限，减少在学时间，我觉得这是一个错误的做法。因为我们的教育曾得到迅速发展，有普九，有高校扩招，也是一段时间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原因，但随着劳动就业人口的负增长，人口减速非常快，改善人力资本的速度明显放慢。

蔡昉举例说明，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在讨论日本为什么在1990年之后经历过一个失去的10年，又经历了失去的20年，现在说失去的30年。后来20年怎么失去的不知道，30年失去的有各种争论。第一个失去的10年，大家说和泡沫破灭、老龄化有关系，其实还有一种解释，也就是说日本在人力资本培养上犯了错误，它曾经在50年代、60年代大规模发展教育，取得了很好的成就，那时候主要是普及中等教育。随后开始了扩大高校的发展，采取了扩招政策。扩招以后出现跟中国有点类似的，第一，高等教育质量有所下降，大家很抱怨。第二，高校毕业生就业难，大家也抱怨。因此文部省遭到了很多批评，结果他们从谏如流接受了这个批评，就明显有意识地放慢了高等教育的发展，结果到了80年代后期，日本教育水平跟美国差距的缩小明显又扩大了，过去的赶超减速了，跟美国的教育水平差距进一步扩大。日本在90年代达到了最接近美国的人均GDP水平之后，就不再增长了，差距越来越大。这是一个重要的错误，后来它是不是改善了呢？有待研究。

除此之外，美国也经历过这样的教训，曾经一度当制造业还在它国内很重要的时候，制造业工人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叫做中产阶级。当时人们说你不需要受高等教育，中学毕业就可以充当制造业的熟练、半熟练劳动力，因此他们有一个口号，叫做从中学到中产，很多人不再念大学了，美国的教育是两极化的，高等教育是有的，但也有相当多的普通家庭连中学都不想上，甚至有的不上高中，很多不上大学的，因此导致了美国教育的两极化，劳动力市场的两极化，收入分化和社会分裂、政治分裂，这也是美国的教训。因此，我们必须吸取这些教训，继续扩大我们的教育年限。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刘慎良
编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