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言说与沉默是我们经常谈论的主题,但在诗歌与现实生活中,它仍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坦白而言,这个主题让我思考了一阵子。从几年前开始,我只在想写诗的时候才去写诗。为何我不“努力”地去写一些我没法写的作品呢?我不想那样逼迫自己。我并非语言的苦行者,也不是无法言说之事实的探求者。至于诗歌,有灵感时,我才去写。假如灵感没有到来,那也是件好事。除了写诗,还有许多可做之事,比如洗碗、倒垃圾、处理邮件等等。
有一天,就几天前的时候,夜里我在外面走着,突然发现秋天已经来了。秋意弥漫在空气里,圆月如水晶般清透。像往常一样,那种无法言说之感袭上心头。也许这和我身体的温度有关,抑或是我想起了以前常去酒吧的日子,我不知道。秋日空气总让我感到昏昏沉沉。
几日的挣扎之后——这全然不像我的风格,我成功把那种感觉表达出来。但是,我写出的并不是那个尚未解决的秋日空气之谜,而是关于赤裸。因为我是光着身子在暗夜的阳台写诗。我不能让我和秋日空气,和清透月光之间有任何阻隔,我必须那样做。
那,就这样吧。一切从那无法言说之感开始,为了寻求表达的话语经历了种种挣扎,最后我到达了自由,于我而言,这像一场真正的沉默。沉默并不消极,这是一场极好的沉默,是一种什么都不必说的状态,万物各得其所。
我爱巴赫,尤其是他的歌德堡变奏曲,因为这首曲子以咏叹调开始,又以同样的咏叹调结束。在这孪生的咏叹调之间是30首同一主题的变奏曲,它们对我而言都是情感上的极乐与享受。当它以咏叹调结尾时,总给我一种事物已变得圆满之感。那时,我有一种全新的感觉,我感到心灵走进了沉默,或是获得了沉默。我几乎可以听到它。它不会持续很久,我和它相处融洽。正如斯宾诺莎写的,“美妙事物皆罕见故不易。”认真地说,这是多么美妙的沉默啊!
在这些日子里,美妙的沉默既罕见又难得。我们只能通过冗长、可厌又痛苦的言说以达到沉默,这是种讽刺,其中也许也有欢乐在其中。我想表达的内容非常简单清晰:毕竟,我们言说,歌唱,呼喊,舞蹈,全因为我们内心深处渴望沉默。在我们到达沉默之境、获得沉默前,我们并不自由。直到那一刻,直到生命消逝,我们只能努力言说,继续言说,而这是唯一的方式。
(翻译:蔡比琼 审校:李婉玉、黄峪)
文/[韩]黄有源《极好的沉默》
作者:黄有源HWANG Yu Won(韩国),诗人、翻译家,于2013年获得文学村出版社新艺术家奖。2015年出版的诗集《世间万物最大化》获得韩国最重要的诗歌奖金洙暎诗歌奖;2019年出版最新诗作《你应该看见我戴皇冠》。翻译著作包括鲍勃·迪伦的《歌词集:1961–2012》、美国作家赫尔曼·梅尔维尔的《白鲸记》,以及麦斯·波特、戴维·邵洛伊、约翰·加德纳、卡理·纪伯伦和沃尔特·惠特曼的诗歌。黄有源现于东国大学攻读哲学博士学位。
来源:今天文学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