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又到了一年里“家味儿”最浓的时候。《天天副刊》专栏版在一个220人的读者微信群里,发布了小小一则征文,十天中就收到了百余篇投稿,“家的味道”于是在至情至性的词句间升腾。
由于版面有限,这里仅撷取了其中五篇来稿,更多“美味”,会陆续见于北京青年报客户端的人文频道。
岁月洪流间,总有一缕家的味道让我们平静。一箪食,一瓢饮,处处氤氲着亲情眷恋。此生至爱的家,用多少文字书写都不够。佳节将近,祝每一个回家的人幸福。
屋檐冰 点点滴
文/疏影清浅
我认为最能烘托春节氛围的一定是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记忆里最深的味道来自于童年时的辽宁连山关,那一场连一场的大雪让天地山河浑然一色,“冬宜密雪,有碎玉声”。雪之味道,是各种香味的前调,清冽得荡气回肠!
整个冬天,屋檐上都挂着一排冰溜子,在正午烈日下融化得点点滴滴,汇到地面上又在夜间速冻起来,就像溶洞里不断生长的钟乳石,向上长成犬牙的形状。穿得鼓鼓囊囊像米其林轮胎的小孩们坐在雪爬犁上从山坡滑下,又拖着它飞快爬上山坡,一个个热气腾腾,像刚灌进开水没盖上塞子的保温瓶。口干舌燥时,讲究点的就用木棍敲下一截冰溜子吸吮,不讲究的就从地上掰个“冰笋”,它像冰棍一样镇压住内脏的燥热,耳朵却冻得红通通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辨,大家互传一件顶要紧的事,千万不要被人揪耳朵,否则会“咔吧”掉下来,在传闻里耳朵是易碎品。冰溜子没有味道,但是和冻梨吃是冻梨味,与烤红薯吃是烤红薯味,和烤雀蛋吃是一种奇特无比的香味。
雀蛋是黄刺蛾的茧,黄刺蛾又称“洋辣子”。雀蛋呈椭圆形,有灰白色不规则纵纹,大小极似蓖麻子。最常见的吃法是用石块砸开硬壳,把里面金黄色的幼虫取出来,放在火炉的铁箅上烤,满屋子蹿出香味,一下子揪住所有人的鼻子;另一种吃法是把幼虫放在锅里,不放油慢火干煎,见绷皮即可,那味道喷香喷香,让人一吃难忘,终生回想。那时每家都烧着红通通的火炉,小孩们走门窜户来烤冻得像胡萝卜一般的手。总有几个浑身是雪的“米其林轮胎”,手里攥从山上掰下来的长荆条,来不及拍掉身上的雪,直接把树枝放入烧得火红的炉膛里,突然有爆裂的声音,满屋蹿出一股奇香,“快吃,快吃”一群小毛头围拢上来眼神瞬间明亮,原来那些树枝上粘满了像蓖麻子般的雀蛋,山珍在孩子们简单粗暴的料理下散发出最原始的醇香,吃完雀蛋,再吮一下冰溜子,比舔奶盖还要惬意。
在百草灌浆前为阻止满身珠光宝气、像贪吃蛇般能破坏绿植的毛毛虫从茧里孵化出来,孩子们在山上像寻宝一样扒拉开灌木和野荆条上的积雪寻找雀蛋。这是大雪天里舌尖上的美味,在满足口腹之欲后,还能保护绿色植物,真是一举两得。
连山关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屋檐上的冰溜子慢慢融化,水珠儿滴滴答答,从黄昏点点滴到清晨,地上的犬牙化成一汪水泡,滴灌到黝黑的土地里,百草回芽,万物生长。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