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韩雪丽
本以为天长地久的事,原来也能不算数。
两家自小订的亲,女家原来是富户,男家是书香门第,常家作为女家,有些高攀有些下嫁的意味。实在是常老爷看中了张家门风好,世代读书,还出过举人,在小地方,举人也算是老爷了。张家的公子,书读的好,有神童之称。张家公子的名字都是找人相看的,说是文曲星下凡,不是凡人,就叫了不凡。
常小姐的名字就俗了些,生的时候桂花飘香,就叫了月桂,寓意极佳,有蟾宫折桂之意。
张家经济一般,不凡公子读书的费用,都是老丈人资助的。包括出国,包括国外的生活费。出国前先成了亲,要不然常老爷也不放心,这个出息的女婿一走三四年呀。
月桂自是欢喜的,终身有靠,公婆待她和女儿一样,一进门,家事都家给了她,虽然要她贴补嫁妆也是极乐意的。这就是她的家呀。
不凡公子,一走四年,年年一封平安信,信到了都是月桂给公婆念,说是一切极好,不必挂念。书中对妻子无一句问候。
月桂也不担忧,反正家在这里,公婆在这里,他还能和断线风筝不回来吗,而且毕竟还给张家生了儿子。
月桂也读过几年书,为了拉近和丈夫的距离,读书看报,丈夫信少,她信多,月月一封,说家里的事,庄稼如何,说孩子,一天天长大了,会念唐诗了,说公婆,身体都好。总之,她把家里发生的一切大事小情,都一一诉说。她以为这样,就能和他在一起,他心里就有了家,也有她。
不凡没有和断线风筝一样不回来,只是回了国,来家里一回,第二天就走了,在上海找了事情做。没有带老婆孩子一起,说是安定了再说。
月桂以为云开了,团圆了,结果还是看信识人。
不凡在上海混得还好,教授做得极有模有样。不久就有人说和一个女学生好了,那个女孩子年轻美丽,而且气质不凡。她和不凡出现在张家的时候,月桂的感觉是郎才女貌,真的般配。再看自己,因为操场,已经不再年轻的脸,终于叹了口气。
她想,只要家还是家,她认了,对方做个二房,结果人家是来谈离婚的。张家父母自然不同意,不凡找了亲戚调解,最后月桂离婚不离家,乡下一切,都是月桂母子的。上海的一切都是新人的。
常家自然是恼的,常家感觉是他们栽培了不凡,结果不凡如此变脸,有陈世美的嫌疑。
月桂不哭不闹,带了孩子也去上海,这些年,常家也有生意在上海,都是两个哥哥在打理。月桂先在哥哥的贸易行做事,儿子也进了洋学校,她要她的儿子,和不凡另外的孩子一样,都受一样的教育。
月桂天生有做生意的脑子,不几年就自立了,没要娘家的钱,只是把当年的首饰卖了几件做本钱,后来做了有名望的服装店,都是做阔太太的生意,倒也没生什么事非。
若说有钱,还是月桂有,送了儿子出国。不凡的儿子也想出国,可是手上不宽裕,新太太毕业就做了家庭妇女,一家子开销都是不凡的,不凡一个人的薪水养活一大家子人,新太太又爱时尚吃穿都要极好。
于是那个雨天,不凡登门来看月桂,十几年,都在一个城里,却没见过几次。都有些老了,少年的青葱已经不在了,到是月桂显出了富态,有了都市丽人的范,比起不凡的新太太,还有些从容之意。
说明来意,月桂沉默了一会儿,拿了纸笔说,写个借条吧,三年还清就行。不凡写了借条,拿了钱,出了门,却有些茫然。什么时候,他要和她借钱,突然间想起,他出国的钱,也是月桂娘家出的,若非月桂,常家怎会给他钱。
回过头来,看见月桂家的桂花树,开得正好,有着幽幽的香气,和老家院里的那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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