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燕（作家）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马嵬坡无奈赐死杨贵妃后，唐玄宗无一日不在思念爱人，他们的爱情除了寄托在诗文中，还被寄托在物品上。金钗、花钿、翡翠衾；头巾、琵琶、小香囊……

很多年后，诗人张祜路过马嵬坡，写下了一首《太真香囊子》，表达对杨贵妃的惋惜之情——蹙金妃子小花囊，销耗胸前结旧香。谁为君王重解得，一生遗恨系心肠。

他写的这种“小花囊”，1970年在陕西西安何家村出土，被命名为“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它不是杨贵妃佩戴的那一个，但与杨贵妃用过的是同一种。

《旧唐书》中说，唐玄宗从四川重返长安后，怀念杨贵妃，密令亲信改葬。当派去的人挖开杨贵妃旧冢时，发现当初用来裹贵妃尸首的紫色褥子及尸体都已腐烂，唯有香囊还好好的，“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

离开了马嵬坡那一夜，没有人再把国难与杨贵妃联系起来，她被传颂的人生中，都是美好的东西。霓裳羽衣舞、金步摇，还有无尽的香气。

史书中的杨贵妃是香气缭绕的。

李白的《清平调》其二就这样说她——“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开元天宝遗事》说她在夏季出红汗：“贵妃每至夏月，常衣轻绡，使侍儿交扇鼓风，犹不解其热。每有汗出，红腻而多香。或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红也。”她很可能是使用了《香乘》中记载的一种涂傅之香，名为“利汗红粉”：“轻粉五钱、麝香少许、心红三钱、滑石一斤（极白无石者，水飞过）。上件同研极细用之，调粉如肉色为度，涂身体，香肌利汗。”她的“汗多香”靠的是麝香，呈现出淡红色源于其中的心红。

《香乘》还提到杨贵妃有一款焚香秘方，名为“杨贵妃帏中衙香”：“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檀香二两、龙脑香少许，麝香八钱。另研，上捣罗细末，炼蜜和匀，丸如豆大，爇之。”用了这么多珍贵香料，可以想象那味道会有多么令人沉醉。

葡萄花鸟纹银香囊

不仅身上香，杨贵妃用的东西也都是香的。郑嵎在《津阳门诗》中写道“玉奴琵琶龙香拨”，其中“玉奴”是杨贵妃的小字，她弹的琵琶，是由西藏所产檀木制成，演奏声音飘若云外，不似人间；其弹奏所用的拨子为龙香柏所制，也是香的。

杨贵妃的香是如此的特点鲜明，以至于后来的诗人写关于她的诗时，都不忘提到这一点。罗邺的《驾蜀回》：“唯有贵妃歌舞地，月明空殿锁香尘”；李远的《过马嵬山》：“浓香犹自飘銮辂，恨魄无因离马嵬”；黄滔的《马嵬二首》其二说：“龙脑移香凤辇留，可能千古永悠悠。夜台若使香魂在，应作烟花出陇头”；而苏拯的《经马嵬坡》说得更加夸张——“此地纵千年，土香犹破鼻”。

明皇贵妃的爱情过去许多年后，有人写下了这样一个故事，说当年玄宗与贺怀智下棋，杨贵妃在旁观看，风吹贵妃领巾到了贺怀智的头巾上，良久方落。贺回家后，觉得满身香气非常，于是把头巾摘下来藏好。安史之乱过后，玄宗常常怀念贵妃，贺怀智就把自己藏着的头巾送给玄宗，玄宗一闻，当下流泪：“这是我当初送给她的瑞龙脑香啊！”

2024.4.11

供图/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