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拿着“探照灯”全屋检查，标出细微磕碰，列出上万元的“赔偿清单”……近日，江西省上饶市一租客发布的“提灯定损”视频，曝光了房屋租赁市场乱象。

有市民向记者反映，自己也在退租时被房东以房屋清洁、家具折损等原因为由克扣押金、要求赔偿。记者采访发现，一些中介口头承诺“不扣押金”，但房屋租赁市场仍存在不透明等问题。房屋损耗的判断谁说了算？有时成了一笔“糊涂账”。

案例

墙面污损被索赔2500元

“我来北京好几年，这是第四次租房，但因为房子污损被扣押金还是头一回。”不久前，王先生遭遇了租房纠纷。“一算下来，我的押金不退，我还得倒贴钱。”

去年12月，王先生准备在青年路附近租房，在网上联系了一位房屋中介。“我看中的那个小区，当时没有大中介可以选。要么从各个小中介租房，要么就得找房东直租，但我找不着直租。”

原本想长租一年的王先生，在中介的劝说下，选择以每月4500元的价格先租三个月，并交了4800元的押金。今年三月，距离到期还差好几天，中介人员就要求退租，并前来验房。

“我们摆放鞋架的地方有一些污渍，其他墙面也蹭了一些。他们要扣2500元。”王先生介绍，入住之前，墙面确实没有这样的污渍。“鞋架上的鞋顶到墙面造成了污渍，我觉得这是正常的居住损耗。”

对于中介提出的定损结果，王先生认为很不合理。“扣一两百、三四百，我们都可以接受，毕竟是有损耗的。”

他在网上查找本地商家了解到，粉刷这样污损的墙面，仅需几十元的材料费和几十元的人工费。“我把商家的截图发给中介看过，但他们不管。”记者从相关商家处获悉，对于墙面翻新，各商家报价不一，每平方米的“包工包料”价格在数十元不等。

王先生和中介的聊天记录显示，除了墙面污损的维修费用，中介还以床和床头柜被狗咬导致不能使用、沙发上有狗毛异味等为由提出了损坏报价，所有项目加起来共7600元。对此，王先生也并不认可。“我在网上查了床头柜和床的价格，加起来价格大概是一千多元。”

“我这种情况现在依旧在发生。”王先生在网上分享了退租纠纷的经历，有不少租客自称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尽管没有明确的定损标准，租客对于定损结果表示不满，但中介并没有听取他们的意见，而是直接扣了押金。

调查

中介口头承诺“不扣押金”

“八九十平方米的两居室，每个月租多少钱？”南三环外宋家庄地铁站，一位大爷在路边询问身着工装的经纪人员。沿宋庄路和石榴庄大街行走，街边有多家中介门店，公交车站、电线杆上，偶尔也能看到“房东直租”“好房出租”等小广告。

一家地产门店前，贴着多个出租和售房广告。“租房吗？”见记者停顿，一名经纪人主动询问起来。记者提出想要租房的需求后，他很快安排工作人员带看。在一处合租房屋内，每个房间都配备了一张床、一台空调、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和凳子。带看工作人员说，最近租房的人比较多。房租“押一付三”之外，还要再缴纳一个月租金的中介费。谈到屋内万一物品有损坏等情形，其回应都会签合同写上，“没事儿，不会扣你押金。我们都没因为这个扣过押金。”

随后，记者又去到该门店管理的房东直租整租房屋。一位自称是房东的人介绍，交房时屋内的电视、冰箱、沙发、洗衣机、衣柜、灶台、鞋柜等设施设备，他都不会带走。对于租房期间屋内多个设施设备脏污、损坏等情况，其表示“正常使用没事儿。你放心，只要你不是故意去毁坏，我都不会管你要这钱要那钱的。”

记者走访多家门店得知，不论整租还是合租，房屋内部有什么家电、家具设施设备，都会写到合同里。但一般情况下，不会写到每个设施设备的具体成色如何，以及出现问题时该如何赔偿等。

“交房时拍水印照片留个记录。对每个物品桌子、椅子、床等等一一拍照，退房时只要这些东西在就行。”另一家知名地产工作人员，带记者看房时说。在该公司租房，合同是一年一签，“押一付三”。这名经纪人说，不论家具家电还是墙壁、地板等，自然状态的老化，“哪怕有个印子，墙壁稍微脏污，这都没关系。”

“我们添置了一些东西，重新装修了一下。要是租这套房子，是直接和我们签合同，‘押一付三’。”百子湾一家房屋中介的工作人员带记者看了一套两居室。他介绍，退租时扣不扣押金，要视房屋情况而定。

“我们刷墙的话就得整体刷，单刷一面会影响美感。粘钩尽量不要粘，因为拿下来一定会损坏墙面，我们得重新粉刷。”该工作人员表示，赔偿费用需要找师傅来看了具体情况再定。

漏洞

租赁合同未写“物品状况”

“租房时，中介、房东可能承诺得特别好。但最终扣不扣押金，扣多少，往往还是他们说了算。”一位有过相关经历的租客无奈地说，退租定损时双方很难平等协商。

记者注意到，在2023年2月发布的《北京市住房租赁合同》（示范文本）第六条“房屋使用及维护”中规定，租赁期内，双方当事人应共同保障该房屋及其附属物品、设施设备处于适用和安全的状态：“对于该房屋及其附属物品、设施设备因自然损耗或合理使用等非承租人原因而导致的损毁，承租人应当及时通知出租人修复。”同时规定，“因承租人保管不当或不合理使用，致使该房屋及其附属物品、设施设备发生损毁的，承租人应当负责维修、更换或承担赔偿责任。”

值得注意的是，在该合同（示范文本）附件一“房屋验收表”中，对各项费用、家电、家具、其他设施及装修等一一列出了比较详细的内容。比如家电家具部分，电视机、空调、床、沙发等，均有“品牌/质地”“数量”“型号”“物品状况（备注）”等内容。

现实中，一些中介、房东并不是依此来进行签订合同。记者查看了两家中介公司提供的租房合同，其中列出了屋内设施，但并没有标注品牌和物品状况。

通过一家知名地产公司租房的刘先生告诉记者，这家中介的合同里详细列出了电器是否损坏、新旧程度，并明确因承租人保管不当或不合理使用，致使房屋及其附属物品、设备设施发生损坏或故障的，承租人应负责维修或承担赔偿责任。什么算保管不当？损坏后如何赔偿？经纪人并没有解释。

“签约时，中介话里话外表示合同没法修改，赶紧签吧！”刘先生认为，经纪人应该讲解合同内容，“直接让人签，感觉很不负责任。”

建议

合同条款应详细可操作

“如今，尽管租房市场经纪中介机构发展较为专业化、规范化了，但还是有一些人在靠定损或者扣押金等来赚钱。”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消费者协会专家委员会委员朱巍说。之所以出现类似情况，除了合同细节等原因之外，还与一些地方租房市场的供需匹配不足、信息不对称等因素相关。

朱巍介绍，国外一些地方的租房合同，规定了出现纠纷怎么办、怎么赔偿等。“国外一些地方租房合同写得很细。尤其是重要条款内容，不仅要突出展示，格式合同的制定方和提供者，还要向消费者解释。”他说。租赁合同的内容当然是越详细越好，但也可能面临现实中不易操作性的问题，需要结合现实平衡考虑。“但是，诸如房子的每一样设施设备是几成新、一旦出现了损坏，最高赔偿金是多少等，类似内容应该要考虑到。”

朱巍建议，房屋出租者、承租者要仔细验房，如果因为损失定损扣押金等产生了纠纷争议、解决不了，则建议向住建部门、市场监督管理部门反馈，也可以向消协、调解机构等投诉。此外，还可以走司法渠道维权。

编辑/彭小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