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常住北京,但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出差,有时候一离开北京就是大半个月。有趣的是,我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但是每当我长期在外出差,想念老家口味时,第一个出现在脑海的竟然是北京炸酱面,台湾卤肉饭不过排名第二。正因如此,我每次回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吃碗炸酱面。传统的北京炸酱面,外地还是比较难吃到!
我是个靠味觉记忆的人,食物、味道是我最直接、最强烈的记忆点。对我来说,西安就是羊肉泡馍,上海就是开洋葱油拌面,济南就是九转肥肠,黄山就是臭鳜鱼,广州就是烧鹅,台湾就是卤肉饭,而北京就是炸酱面!您要是向我问路,我给您的参考坐标肯定是各种餐厅,没办法,这就是我记路线的方法,只认得各种大小餐馆。
在北京,炸酱面是最贴近平民百姓的食物,也是最能反映北京烹调风格的食物。北京烹调源自鲁菜的悠久传统,擅长用酱,讲究“味重咸香”,呈现敦厚朴实的风格。一碗酱香四溢、 筋道十足的炸酱面,毫无保留地散发着纯正“京味儿”。
不仅北京人,估计大多数北方人都爱吃炸酱面,不分春夏秋冬,不论男女老幼,简便快捷,丰俭由人。炸酱面的洒脱畅快,似乎更适合北方人豪爽的个性。
但是,看起来大气的炸酱面,细微之处可不平常。一般而言,面跟卤必须匹配,清爽的卤配细面,浓重的卤就得配粗面,在味道、口感上才能相得益彰。
炸酱面的面条,必须是略粗的手擀面,这种传统北方面条比南方面条更扎实、有嚼劲且爽口,配上浓郁的炸酱特别好吃,而且面条最好现做现吃,酱浓面筋道,才能呈现炸酱面的 十足魅力。
不仅面条有讲究,煮面也有讲究。煮面的锅要汤宽水深,水要大滚才能下面条,这使得面条下锅之后,锅里开水的温度不至于一下子下降太多,水温要是下降得太快,面条泡在锅里的时间就会太长,面条容易糟,吃起来不清爽。
煮好的面还有名堂,有些人喜欢面条更清爽有嚼劲,从锅里捞起来的面要过一下冷水,让面条因为快速降温而更有弹性、同时洗掉外表的面糊,让口感更清爽,这有个专有名词叫 作“过水”。
如果是直接出锅的则叫作“锅挑”。过水之后面是凉的,但是更劲道,更清爽。锅挑的面是热的,且比较绵软。一般夏天吃过水,冬天吃锅挑;年轻人喜欢过水,老年人喜欢锅挑。您要是问我喜欢哪一种?我喜欢过温水。既要有弹性,还得保留点温度,有点温度炸酱比较容易拌开。
日本的乌冬面也是同样的处理方式,切好的乌冬面得先煮熟,然后放在流动的清水里漂洗,还得轻轻地搓洗,把面条略糊的表面洗干净,然后装碗冷藏。热食则下锅快速复热,冷食就直接上桌。
另一个主角就是酱,酱才是炸酱面的灵魂!因为拌面的酱得用大量的油炒制,接近于炸,所以才叫炸酱面。在北京,酱家家会炸,各有巧妙不同,最好吃的炸酱面永远是家里那一碗!
炸酱得用北方的黄酱,加上带肥的猪肉丁、葱花、蒜末、糖、大料。首先要把买来的干黄酱加水均匀澥开,有人喜欢加一点面酱也没毛病。别做太多,炸酱讲究“小碗干炸”,现炸现吃,风味最佳。曾经跟好几个北京朋友探讨过酱的处理方法,有些朋友喜欢加蜂蜜,有些朋友喜欢先把酱蒸熟,各有各的诀窍,其实都无所谓,您自个儿吃着合口味,吃着舒畅就行!
我炸酱是直接用生酱,先爆香葱蒜末,锅里油要多一点,再把切成丁的肉块煸出油,炒到八成熟,加入澥好的黄酱,这时候得改小火“熘酱”,不停地翻炒推拌免得糊底,酱的香气炒出来之后还得不停翻炒,直到酱与油完全融合,您以为这就完成了?早着呢!接着熘,直到酱里的油再度分离出来,这时候酱里的水汽完全去除,最后撒上一把生葱蒜末,搅拌均匀,炸酱才算大功告成!选对材料,工夫到家的炸酱,哪怕搁凉了,还是酱香扑鼻。
吃炸酱面除了面条、炸酱之外,还要加上菜码,也就是各种搭配的蔬菜,一般得四种菜码,豪华点六种。没有菜码,只浇炸酱的叫“光棍面”,属于上不了台面的粗吃法。
常见的菜码不外乎绿豆芽、黄瓜丝、萝卜丝。菜码里用的可不是白萝卜、胡萝卜,而是绿皮红心的“心里美”萝卜。讲究点的加上煮熟的黄豆、切碎的芹菜丁、青蒜碎,春天还会加 一点香椿芽。面筋道、酱香浓,多来点蔬菜,不仅提高了口感、味道的层次,而且吃得更健康。
讲究的人家,不仅菜码的种类讲究,各种蔬菜的处理也有讲究。豆芽得掐头去尾,叫作“掐菜”;“心里美”萝卜要削掉绿色的外皮只留下红色的萝卜心;不用蒜瓣,得用剪碎的蒜芽……当然,您也可以随心所欲,就图吃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