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之年，张艺谋依然被宁浩赞叹为“国内导演中最卷的人”，在去年凭借《满江红》和《坚如磐石》分别夺得春节档和国庆档的票房冠军后，他在今年春节又推出了电影新作《第二十条》和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创意年俗秀《别开生面》，喷薄的创造力让人惊叹！截至2月10日晚11时，《第二十条》首日票房高达1.96亿元。

最近这段时间，张艺谋穿梭在各地的电影路演中，身先士卒地电影做宣传，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他表示，跟有些导演“一辈子只拍一种类型的电影”相比，求新求变是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他希望中国电影人要努力讲好中国故事，“这样中国电影才能走出去。”

《第二十条》主题跟老百姓息息相关

早在去年《坚如磐石》上映时，张艺谋就开始宣传《第二十条》，“相信这部影片一定会让大家感到满意。”看得出，他对新作充满了信心。

现实主义题材是张艺谋一直以来情有独钟的，他在1992年拍摄的《秋菊打官司》和1999年拍摄的《一个都不能少》就是这样的佳作。“我电影中的主人公都有一根筋的特点，性格上有点轴，很像陕西人的性格。”张艺谋认为，正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和坚持，产生了强烈的戏剧性和心理冲击力，“故事就会有意思。” 

《第二十条》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这两部作品的风格。影片片名取自刑法第20条规定，聚焦“正当防卫”这一热议法条，讲述了基层青年检察官韩明（雷佳音饰）、吕玲玲（高叶饰）顶住重重阻力，追根溯源还原案件真相，只为守护公平正义底线的故事。

在张艺谋看来，作为国内第一部以“正当防卫”为题材的影片，故事涉及的公平正义，跟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中国文化传承的深厚底蕴，让每个中国人的本性中有追求公平公正的朴素认知。”正如片中一句台词说的，“我们判的不是案子，而是别人的人生”，而这正是电影想要表达的主题。

张艺谋透露，在创作剧本时专门请教过检察院人士，对方说只有县级及县级以上才设置检察院，于是他就把片中韩明的身份设定为县级检察官，只是挂职到市检察院，“我希望他像普通老百姓一样，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用喜剧形式包装严肃主题

张艺谋从来不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人，这从他以往的作品中就能看出来。导演处女作《红高粱》的开头，在“我奶奶”（巩俐饰）出嫁的队伍行过长长的高粱地时，有长达几分钟载歌载舞的“颠轿”画面，在热烈张扬中透出一股浓浓的幽默感。张艺谋笑称，自己的幽默感带有陕西人的特点，是“别人经常要琢磨半天的那种，有点冷”。“其实《秋菊打官司》中也有点幽默，不是那么正襟危坐。”

张艺谋说：“过去我们看检察官、公安题材的影视剧，都是庄严凝重的正剧，但这一次我想把拍得轻松幽默，让观众的情绪能够像过山车一样来回起伏，这会比较过瘾。再代入现实主义，让大家能共情，其实这样拍难度很大。”他尝试将喜剧跟严肃的法制话题结合起来，“一方面是因为春节档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创新出有一定风格化的东西。”在《满江红》时，他已经有过尝试，该片开机前不久，张艺谋突然将原来定好的演员全部换掉，改成了沈腾、岳云鹏等一众喜剧演员，这才有了后来45.44亿元的惊人票房。这一次，他希望做更加大胆的尝试。

之所以这样做，源自张艺谋在艺术表达上的创作精神。比如前几年很多抗美援朝题材影视剧都采用史诗式的全景展现时，他在2022年执导的《狙击手》却反其道而行之，全片聚焦于抗美援朝战场上的志愿军“冷枪五班”小分队，讲述了这个班战士们浴血奋战的感人故事。“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命运才有史诗感，这样的作品才有力量。”张艺谋说。

虽然《第二十条》涉及到凶杀、打架、跳楼等案件，但观众看片时却充满了笑声。其中有一场戏，韩明约同事、前大学女友吕玲玲（高叶饰）在一家VR体验室谈话，两人各自戴上VR眼镜躺在椅子上看，彼此看不见对方。碰巧李茂娟看到了他们的举动，误以为两人旧情未了，趁着吕玲玲中间接电话出去，自己偷偷躺在丈夫的身边，于是上演了一场让人捧腹的对话。张艺谋公映前做过统计，发现《第二十条》的笑声是《满江红》的两倍。而演员雷佳音也透露，在拍摄时，导演要求演员尽量按喜剧的方式来演。

至于创新的成败，张艺谋拥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创新是很冒险的，要想不断的创新，最大的问题是不能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能做过多的自我人设。我的电影风格五花八门，这可能也是我的天性使然。”

调教演员有独到心得

用“群星荟萃”来形容《第二十条》并不过分，除了主演雷佳音、马丽、刘耀文、高叶、赵丽颖外，片中配角也都是有名有姓的实力派演员。

指导演员表演，张艺谋有自己独特的绝招。对新人，他往往先是从几千人中海选，然后经过一到两年的专门培训，最后才锁定人选。如此漫长的过程，除了他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导演能做到。

但《第二十条》却放弃了用新人，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出于票房上的考虑，毕竟这是一部春节档的大制作，用新人万一出风险，他觉得“对不起”投资人。

雷佳音是第四次跟张艺谋合作，张艺谋认为，雷佳音的最大特点是“可塑性强”，另一个优点是比较“放松”。“时代少年团”男子合唱组合成员刘耀文第一次跟张艺谋合作，他在片中饰演韩明的儿子，亲身感受到张艺谋在这方面的功力，“感觉导演掌控了所有的大局，就像是对着一个沙盘，拍之前脑子里就装好了所有的镜头。导演反复告诉我，要自然，越自然越好，所以我该笑就笑，该生气就生气。”

早在2010年，高叶就在张艺谋的电影《山楂树之恋》中担任副导演，还在片中饰演一个小角色。时隔多年，张艺谋依然记得高叶演戏“很放松”，在选择吕玲玲这个角色时，马上就想到了她。第二次合作，高叶却变得非常紧张，“心里突突的。”她问雷佳音和张译，紧不紧张？雷佳音回答：“哎，谁不是！”而张译也告诉他，自己演《满江红》第一天时腿也抖，“你习惯就好。”听到这样的回答，高叶的心才安定下来。

在张艺谋看来，演员在现场都是“脆弱”的，作为导演，最重要的是服务好演员，“演员是第一生产力，是角色具体的实施者，七情六欲都要靠他来表达。”如果遇到演员的表演达不到预期，“我会跟他们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还可以更好。”以此来激励他们。

讲好中国故事更难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张艺谋笑称，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就是喜欢不停地工作。“如果几天没有事做，就会觉得于心不安。”

他至今依然珍藏着年轻时买的第一台海鸥牌照相机，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在咸阳国棉八厂当工人时省吃俭用花了180多元买来的，其中包括他献血得来的20多元钱。为了拍出好照片，他曾十几次徒步上华山拍摄取景。回首往事，他用“苦闷而不知出路”来形容自己的青年时代。直到现在，这台相机依然被他在重要时刻拿出来招待朋友，比如在《满江红》的编剧陈宇生日时，他特意用这台老相机为他拍照纪留念，“拍出来的效果依然不错。”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几十年来，张艺谋在艺术的道路上孜孜以求，创新求变。为了保持健康的身体，他每天只吃一顿饭，快走五公里，风雨无阻，他旺盛的精力让张译等青年演员都自叹不如。

“当导演，我是活到老学到老。”这是张艺谋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2016年，他跟环球影业、传奇影业合作，执导了好莱坞大片《长城》，“接拍这部电影的初衷主要是学习，希望能走进好莱坞，亲自感受他们的电影工业化流程。”不过这次合作也有让他始料不及之处，就是在好莱坞的电影工业流程中，导演的地位远不如国内导演，甚至连修改一句台词都需要经过编剧之手，这大大限制了他的发挥。

虽然中国电影市场的发展越来越蓬勃繁荣，但张艺谋依然有着清醒的认识，“我们的电影在世界上的影响力还是不够的，这跟我们大国的身份不太能匹配。”他认为，相比“讲出中国故事”，“讲好中国故事”更难，“虽然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但通过电影的方式，让世界看到中国人是什么样子，是一个导演心中的梦想。”对于未来，张艺谋说：“拍一部好电影很难的，我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得好一点，中国电影整体就会好一点”。

文/北京日报客户端记者 王金跃 安旭东

编辑/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