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治

厦门人间烟火气最旺的莫过于八市和中山路。最近一次去，发现这里已大变样，游客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小吃，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站在吉治百货四楼拍了张照，在八市走了一半，就放弃了。转道向升平路，一路上很多摊贩在卖菠萝，还有固定的门面开着点心店、肉铺、杂货酱油店和茶馆。天蒙蒙亮，一个个菜摊摆出来，茶馆也同时开门，渐渐热闹。午后这里茶馆人也不少，闲聊的、下棋的、喝酒的，甚至还有唠叨的说书人。

在老街，最容易与回忆“不期而遇”。记得老伴从来不去这里的茶馆，一是为省钱，二是他孤僻。老伴退休后，每天清晨天还黑着，他第一个起来开煤炉烧水，泡杯浓茶，一副扑克、一张报纸和一个收音机是他每天的消遣。有天我回家大喊口渴，他一时没有凉开水，拿起他的茶杯让我先喝两口。我瞅了一眼，茶垢太多就拒绝了。

没想到老伴走后，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有天中午从外面回家，孙女喊口渴，我说临走时我茶泡了第二开，已经凉了，让她喝点。她看了眼都是茶垢摇头说：茶是老人在喝的。

人年轻时，看不起中年人。年轻时我不喝茶，在操场上做女生拉拉队，凑在水龙头喝自来水；年轻时我看金庸古龙，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我家附近的沿河邻居矮房，在我眼里像是电影《功夫》里的猪笼城寨；年轻时我理想是当考古学家解开金字塔秘密……年轻时的我如果看到我如今行将就木，带孙子回家做饭，会感到悲哀吗？

我去年送孙女参加活动，碰到一位爸爸。他女儿上台领奖时我恭喜他，他说孩子每天都在学习很多东西，有天突然反问爸爸：怎么每天回家就是上网抽烟，不思进取。

不忘初心不容易，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对大多数人来说，长大后挣一份工资，一年度假一次的日子，就不错了。

一年前我陪孙女又去逛书店，又撞见那位爸爸和他的女儿。他说，带女儿逛书店是周末的例行活动。每次去书店他都会让孩子选她自己爱看的书，他陪读，“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也是一种陪伴吧……”

如今的我，只想走更远的路，慢慢回看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