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曾从天津的634路、842路、903路的前门上车、后门下车,如果你的视线曾不多加停留地扫过公交站牌下的上班族、汗涔涔的游客、正和哥们说笑的中年人……也许你曾和他们擦肩,这些看见又看不见的人正是隋明。
隋明是化名,隋明真实存在。他在天津,在每座城市,他是警察中的“天选路人甲”。
他的职业是反扒民警。
01
隋明报考天津公安警官职业学院刑事侦查专业时壮怀激烈,只待轰轰烈烈的任务落在自己头上。
2009年,24岁的隋明大学毕业,来到天津市公安局公交分局刑事侦查支队二大队报到。等待他的,的确是一份“刑警”的工作——早上6点多出门,一溜达就是10多个小时。
为大案来,抓扒手去,刚入行的隋明心情复杂。“当刑警谁都想办大案要案,我心里也会有落差。尤其是亲戚朋友或者不了解这个行业的人问你是干啥的,都说‘刑警’,就把后面省略了。”
大概到第二年,隋明才能坦然说出自己的工作内容。
都说“选择从警是选择危险”,选择成为反扒民警,不但危险、还需要“隐身”。
在隋明为数不多、面目模糊的工作照里,被抓住的小偷精心伪装成平常人的模样,而隋明,是浑然天成的平常。真实世界里的“警察抓小偷”,未必有正义凛然和形容猥琐的对比,更多时候,你甚至无法一眼分出谁是谁。
隋明细数干反扒对外型的要求——不能长得太突出,胖了不行,瘦了又没力量,抓嫌疑人、尤其是给对方上铐时,没劲儿不行,“你就站人堆里,让谁也发现不了你”。
“隋明”们个个是老反扒民警挑选出来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只有“天选路人甲”才能脱颖而出。
隋明是前辈口中的“好苗子”,扔到人群里就如同一滴水落进了大海。可谁说长成这样就办不了更大的刑事案件?还在见习期的他,不但发现一名嫌疑人,还将其人赃并获带回了队里。
“当时我特别紧张,心跳加速。我是新来的小孩,我敢不敢出手?但是我一想,我是人民警察。甭管岁数大小,抓没抓过人,单独行动的时候,就有一种使命感。”隋明第一次找到了“我是人民警察”的感觉,甚至“有点小洋洋得意”。同一期的同学里,他是第一个能自己抓人的。
隋明和同事在天津南开区长虹公园附近抓捕扒窃嫌疑人
在漫长的蹲守和抓获里,隋明感受自己如雷的心跳和少年时看《英雄本色》的豪情。正义小分队往返于集市、街头、公交车,有时候是搭档同行,有时候隋明是一个人。
02
入行的基本功,隋明练了一年。
精准识别人群中谁的眼神乱瞟、神情紧张,甚至斜向下45度盯着别人的挎包,这是练眼;每天走至少2万步、在公交车站旁站足10小时,这是练腿;起得比嫌疑人早、睡得比嫌疑人晚,蹲守时间个把月起步,这是练习沉得住气。
盗窃事件高发的公交线路,隋明倒背如流;小偷的常见作案手法,他烂熟于心;最要紧的,近15年间挺身而出的勇气,从未变过。
老了怎么办?这是个让隋明嗤之以鼻的假设:“我该怎么抓嫌疑人还怎么抓嫌疑人,该怎么制服他就怎么制服他!”受伤怎么办?这更算不上问题。某年夏天,雨天抓捕碰上劲儿大的嫌疑人,“本身夏天抓人就滑不滋溜的”,几个回合下来,直到给对方戴完手铐、上车挂挡时隋明才感觉到手疼。那一次,他的手掌骨折了。
隋明从扒窃嫌疑人身上查获的作案工具
当了警察,从小向往的警服大多数时候却都簇新地摆在衣柜里。这份职业的光荣,有时候超越语言,有时候不得不沉默。抓完人,隋明和同事一般不给嫌疑人细看自己正脸的机会。对孩子,隋明也只说自己是警察,具体是什么警察,“需要保密”。
也许是被爸爸的正气感染,这份神秘没有影响孩子的自豪感。隋明听到孩子跟小朋友们说“我爸是警察,你们要欺负我,我就找我爸来”,说到这里,他由衷地笑了。
03
反扒民警,是离警服最远、离老百姓最近的刑警。“灰扑扑”地出门、灰扑扑地回家,只有隋明知道,黑白灰的衣服下,血有多热。
第一次抓人,心咚咚地跳、肾上腺素飙升,这是隋明无法忘记的感觉。他回忆:“之后的每一次,心还会咚咚地跳。这种感觉一来,就知道可能快要成功抓获扒手了。”
隋明很享受这种心咚咚跳的预感和人赃并获的喜悦。这种喜悦能推着他,继续往前走很久很久。
干了快15年的隋明,经验和技术都在上升期。当年在他眼中太“小”的岗位,如今他用身体和心一同坚守。他记得当年带他的老民警说,这个行业练出一个人不容易,已经“练出来”的他“肯定得坚守”。
工作业绩印证着隋明在这个岗位的“适合”,他从没怀疑过前辈是为了留下他而故意这么说。他坚信自己就是这块料。
隋明和同事在天津红桥区光荣道附近抓捕公交扒窃嫌疑人
最初的一段时间后,隋明再没纠结过自己是哪种刑警的问题。他在办公室里备好碘伏、棉签、创可贴甚至绷带,时刻准备处理抓捕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一般创伤,也准备迎接下一次人赃并获的喜悦。
编辑/朱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