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rse

在几乎全是明代古建的大园子里溜达，朝西南方向，穿过供奉山川河海诸神仙牌位的石构件，误打误撞走进一座十分清幽的小院，眼前大殿令人眼前一亮，才知道这地界儿是今年新开放的宰牲亭（殿）区域。在这偏安一隅的地方，出人意料的，遇到了传说中的“扫地僧”。

一开始，我正凝神看展板介绍，听见有个娃指着明间正中心的洗牲池问，“妈妈快看，这怎么有个大池子？”“瞅着新鲜吧，古人的智慧都在这呐！”没等娃妈说话，就听见一口地道北京话乐呵呵地说。循声看，原来是看殿的大爷，他刚才坐在门侧手的一张小桌后面，进门时没注意到暗影里还有个人。

他这句话，不光把娃吸引住了，连我也支起耳朵来，“你看，这个池子是古人祭祀诸神时宰杀牺牲的地方。为什么把那些牛羊猪等供品叫牺牲？是为了表达对神的敬意和祈福，它们牺牲，是为了保佑我们国泰民丰，我们是不是应该感恩它们呢？所以你看古人建造的这个洗牲池，上下都有排水口，这种设计和构造特别巧妙，体现了古人对祭祀仪式、包括供品的尊重和对先农神的敬畏。”

这时候，殿里又来了几个老人，也聚过来听，纷纷点头称赞。他们说以前就在这上班，过去这个殿是单位的仓库，听说恢复原貌了，特意过来看看。看殿的大爷更热情了，“那您肯定有感情，这个重檐歇山顶的殿，在全北京城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哇，真的？”几个游客也驻足问，“这个殿为什么叫‘明代官式建筑化石’？您看这斗拱、这梁上的旋子彩画，藻头绘的旋花，这种彩画品种很多，等级制度分明，这是明代建筑的典型实物见证。你们刚才看的天子亲耕耤田，为啥叫‘一亩三分地’，过去皇帝使用的，加起来都是阳数，这里面都有讲究的……”

看他对园内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以为他在先农坛工作多年，大爷笑了，“我上星期才来。”看我一脸惊讶，他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这位看殿的“扫地僧”过去在粮食局工作，九十年代辞职下海，从事建筑行业。到了知天命的岁数，无事一身轻。来看大殿，图的是自己干得开心。“我这人有个毛病，干什么就得给它琢磨透了，你看这先农坛的偏院，这座古老建筑留下的历史印迹太多了，就能觉出古人对历史的尊重，对未知的敬畏。我每天早上七点就到这了，先在院里跑几圈。谁来了，把这儿的历史故事给大家讲讲。遇见高人，他给我讲讲，我受益了，再讲给大家，大家伙高兴，我更开心。”

看他一副超脱世俗的样子，或许，内心善良和保持探究欲，平凡生活会变得有趣很多。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