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亲爱的同事肖榕,2023年7月12日因病在北京去世,之前与癌共生11载。
她1974年生于湖南长沙。2014年迄今,在北京青年报副刊版组任编辑。
我们编辑一些她的家人、同学、作者、同事说给她的话,今天起陆续刊出。
榕儿是1974端午节后两天(即农历五月初七,按公历应是6月26日,出生的。记得端午节那天中午我们回她娭毑家吃饭,天大雨,走到八一桥上,雨势简直是铺天盖地,周围一片汪洋。我们无处可避,只有冒雨前行。
鸥儿那时六岁多,孩子不知道雨这么大,得规矩点走,仍然围着我左右折腾。兴许是觉得母亲腹中胎儿一落地就没他的份了?
走过八一桥,走过中山路,进了南阳街。婆婆做的饭菜很可口,我的胃口也不错。记得她老人家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会吃,好啊!妹子养娘,只怕是个女孩!”她老人家已经有了5个孙子,却没有一个孙女(外孙女倒有好几个)。榕儿是她老人家唯一的孙女,可是她后来又随我姓肖,魏家还是只有孙儿“没有”孙女。
仅仅过了两天,我就发作了。那是中午时分,我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痛,像是要生了,可她爸爸外出未归。于是邻居同事王李夫妇送我至省妇幼。他们走后,她爸还没到。我痛的一阵紧一阵,医院的传达室呆不住,一个人跑到大门口的石凳上躺下。若不是她爸及时赶到,办了手续送进病房,也许榕儿就会生在医院大门外了,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记得她爸买了个烧饼给我,我掰下一块还没来得及吃就被送进了产房……榕儿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降生。不像鸥儿出生时早晨进医院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出生,有足够的时间阵痛,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接受婴儿的降临。
记得推出产房后,她爸惊喜的说道:“是个妹子呀!”我们家已经有儿子了,可不就是盼着有个女儿吗?于是我将自己的小名(我出生在桂林,该地有“榕城”之称,父母给我起小名曰“榕”,长辈们都叫我“榕宝”“细榕”)给了女儿,当然也随我而姓了。这要感谢她爸,一点也没唱反调。于是,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叫“肖榕”的女孩子。也许是为了与妈妈的小名分清,外婆家的亲人都叫她“榕榕子”。
榕儿出生后的前三个月,我们请了住家保姆,三个月后送至87班学生沈耀如的妈妈处寄养。她家在桐荫里军区对面一片菜地后的平房里,家里很简陋。我们的寄养费是每月20元,牛奶鸡蛋水果另送。她家需要这笔钱贴补家用,我们在学校也忙得脚朝天,乐得有放得心的人家帮忙。于是榕儿在沈娭毑家一呆就是三年,三岁后才回来上幼儿园。我很感谢沈娭毑,她在我们最需要帮助时以我们最需要的方式帮了我们,而且她也有丰富的带孩子的经验,比我们自己带还好些。
榕儿小时候多病,经常咳嗽发烧,一般一个月就要进一次医院打针。榕儿做了母亲后,对自己儿时这段寄养的生活颇有微词,殊不知我们那时收入捉襟见肘,没有请保姆的条件,也无法当全职妈妈。时代的阻隔与发展,使两代人育儿的方式方法有了千差万别,但对孩子的爱是没有差别的。
榕儿入幼儿园时,恰逢这家幼儿园从顺星桥搬到一中附近,因此榕儿不必像鸥儿一样全托,每天接送就是。有时这个任务由鸥儿担任,哥哥很负责,接送之路需走过一栋居民楼后面,那里布粪坑。鸥儿往往将妹妹背过去后再放下。此情景被一中一同事看到,很是羡慕,甚至直接影响她有了再生一个女儿的想法。
榕儿六岁就进了清水塘小学,她的启蒙老师是鼎鼎有名的杨瑞华老师。他们这班小学只读5年,因此榕儿比本届一般同学都小一岁,有的甚至小两岁。
榕儿小学学习一直很优秀,特别是语文的朗读,那真是有腔有调,得了杨老师的真传。1985年榕儿升入一中初中,学习一直保持优秀,但在1988年升入高中后,数理化成绩渐渐不能领先,但文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尤以英语为佳。高三时获得文科的保送资格,进了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17岁的榕儿离开长沙去到北京求学。至此,割断了脐带,飞出了窠巢。
1995年榕儿从人大毕业,到了广州花城出版社,工作三年后考研回到北京。三年研究生毕业后,应聘英文报《今日北京》,成为这家报纸的创始员工。正在干得得心应手之时,又毅然辞职,随万琳去英国伦敦陪读,其间独自游历欧洲诸国,见闻多多。两年后回国,重操旧业,在《北京青年报》深度报道组做记者,撰写了多篇有分量的报道。07年皮皮出生后,改做编辑,负责副刊版面。
榕儿的病始于2011年夏天,真是晴天霹雳啊!其实当年我就写了《偶感——生命与命运》的诗(《又见烛光p127),可能是我有意的隐晦,该诗未被注意到。我在最后写道:“生命的乐曲在命运的总谱中奏响,华丽婉转,绵长悠扬,有时也会低沉,甚至喑哑。别害怕,莫惊慌,那是命运指挥的刻意处理,那是命运总谱早已写就的篇章。生命总是唱着欢乐的歌,在云霄,在心头,缭绕回响!”12年来,榕儿的生命之歌,唱响在她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如今她的生命之歌戛然而止,停留在49这个数字上……
榕儿先我而去了,我这个八零后却还苟活着。如果能够交换,我愿意交出自己衰朽之躯,换回女儿的生命。可惜万能的上帝也无法作出这样的安排,只能任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又一次上演......
心如刀绞、痛断肝肠、撕心裂肺、肝胆俱焚……用尽所有表现悲伤哀痛的词,也无法形容我的心情。像被掏空了心,一片荒芜,满目凄凉……此生我恐怕再无真正的安宁与快乐,哪怕是在歌唱、游玩,心依然是凄苦的……
然而,生活还要继续,还在继续,万琳说得好:“她走了,但我们并没有失去她,她在风中轻吻我们的发际,她在阳光中拥抱我们的臂膀,她在雨中为我们浅浅吟唱,她会永远活在我们心底里,直到我们和她重逢的那一天。”
榕儿啊,你放心,妈妈不会倒下。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儿,我不能做一个软弱的母亲,我会向你学习,在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我会打起精神做人,打起精神继续赶路,在亲友弟子的安慰陪伴下努力治愈!榕儿,等着我,我会笑着与你重逢!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