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的一个下午，上海的王先生夫妇，突然接到在国外读书的女儿小雨发来的一段求救视频。视频中，女儿小雨称自己被人带走了。很快一名陌生男子打来电话称小雨在他手上，如要救人就必须拿出500万赎金。为了确保女儿的人身安全，王先生夫妇一边与绑匪周旋，一边偷偷报了案。但是，上海警方经过一番调查后却发现，这起所谓的绑架案背后另有玄机。

今年4月17日下午3时多，王先生的女儿小雨发来求救视频。收到视频后，不管夫妇俩如何询问，女儿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心急如焚的夫妇二人开始各种托关系，打听孩子的下落。直到警方赶到现场时，王先生都还在到处找人。

王先生：我人都慌了，刚才A国警方已经发来了，从北端出境了。

就在此时，王先生的电话再次响起，一旁的朋友赶忙向民警介绍起事情的详细经过。

据王先生的好友讲，当天小雨本该是去学校上课，可是据她的老师和同学反映，小雨当天上午并没有去学校，而且也不在宿舍。当天下午三点多，王先生的妻子就收到了女儿发来的求救视频。紧接着，一名陌生男子使用小雨的微信电话给王先生妻子打来了恐吓电话。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刑侦支队民警张洪开：对方是通过小女孩的微信打的语音电话给她母亲，一上来就是一个男的声音说，你女儿现在在我手里，她被绑架了，然后要多少赎金。

民警：他要多少。

王先生好友：500万。
民警：什么方式给他？
王先生好友：银行卡转账。
民警：现在一分钱都没有转过是吧？
王先生：有可能转过，12万。
民警：什么时候转的？
王先生：刚转的吧。

一听说王先生已经给对方转了钱，在场民警立即紧张起来，并要求王先生停止一切转账。王先生告诉民警，在他们报案前，妻子已经与对方通话了近3个小时。

民警：你老婆现在这个电话还在接啊？
王先生：对，人在视频。视频在录我家，让我老婆开着视频，看家里有没有人。

绑匪利用视频确定家里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后，就提出要与专人单线联系的要求。 所以，在跟妻子商量后他们决定，由妻子在家与对方周旋，而自己则出来筹钱。

王先生说，在接到绑匪的电话之初，他和妻子曾一度怀疑可能是电信诈骗。因为，女儿刚刚出国一个月不到，是自己亲自送出去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得罪谁。所以，他们接到对方的电话后，一再表示，只有见到女儿才会转钱。

两个多小时的软磨硬泡后，对方终于同意让夫妇俩与女儿通话。不一会儿，电话中就传来了女儿小雨的声音。

为了验证女儿被绑架的真实性，王先生的妻子瞅准时机，赶忙向绑匪抛出了一个只有自家人才可能知道的问题。她觉得，如果女儿不在对方手上，他们就无从知道答案。

王先生妻子：你在哪里啊？我们家养了几只鱼？
嫌疑人：讲已经讲了，你是要确定你女儿是不是在我手头上是不是？
小雨母亲：你让她回答我们家养几只鱼？
嫌疑人：两只乌龟，不养鱼，对不对？

绑匪的这一回答让王先生的妻子坚信，女儿小雨此刻就在对方手里。所以，两口子心里也暗下决定，只要女儿能够平安，花多少钱他们都不在乎。

王先生妻子：因为我们家就是自己养两只乌龟，我故意问他的，因为只有我女儿知道，如果是外人，你肯定想养几条鱼，对吧？

女孩下落不明 更多疑点待解

小雨是不是已经身陷险境呢？为了获取更多线索，警方一方面通过跨国警务合作机制寻找小雨的下落，另一方面，安排警力乔装打扮，上楼与小雨母亲接触，以便了解更多的信息。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刘元元：我们也相应地以绑架案件的机制预案开展工作，首先就是要保障疑似被侵害人的人身生命安全，通过相应的部门与当地的警方或者大使馆也在开展积极联系。

而在楼下的王先生，因为对女儿小雨在当地的留学情况比较熟悉，在报警前也曾与学校里的老师进行过联系，警方也通过他核实了当天小雨的活动轨迹。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刑侦支队民警张洪开：因为这个时候她父母处于一种很焦急、很担忧的一个状态，去跟他分析这个案件的性质，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只有顺着他们的角度来获取更多的细节。

通过与小雨所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联系，民警了解到，小雨性格内向，而且来到国外还不足一个月，社会交际圈较为简单，近期生活开支上也没有什么异常。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石门二路派出所民警徐恺：是否女儿因为在经济上面拮据或者花费过度以后，联合同学或者朋友，演了这场绑架 。刻画下来是比较乖巧老实的一个小姑娘，所以我们首先排除了，她应该不会跟朋友同学去演这样一场绑架。

如果排除了这一情况，那么，摆在办案民警面前的只剩下两种情形，要么是小雨确实遭遇了绑架，要么这就是一起极其复杂且充满迷惑性的电信网络诈骗。警方之所以有这种推测，是因为王先生在准备给绑匪打第一笔钱时，对方竟突然叫停了转账。这又是为什么呢？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石门二路派出所民警徐恺：对方绑匪跟母亲说你先把转账停一下，我们只是给你一个测试，说之前准备让你打12万，现在先停一下。

收取赎金还要先测试，犯罪嫌疑人的这一操作引起了民警的高度警觉。他们立即对这个所谓的测试账号进行分析研判，研判中，民警发现，王先生先前提到那笔12万元赎金并没有转账成功，原因也出在这个账户上。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刘元元：这个银行账号通过初步的查询，符合相应的涉嫌电信诈骗的账户，所以初步的分析判断，这个绑架案还是存疑的。比较符合当下比较流行的，一些境外留学生被冒充公检法类的电信网络诈骗案件。

不使用单一用途的账户收取赎金，反而还因为账户涉及多笔电诈资金流入导致转账失败，这个细节也使得案件的性质，在很大程度上指向了电信网络诈骗。但是，摆在民警面前的是，小雨目前仍下落不明，所以，在没有她的确切消息之前，所有人都不敢大意。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刑侦支队民警张洪开：我们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它是电诈案件的时候，是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的，因为可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想法局限了，很多细节就会在乎不到。

嫌疑人催促筹钱 却无法提供正常银行账户

令人揪心的是，根据小雨留学地警方和我国驻当地的大使馆反馈，小雨自从4月17日下午2时多出境离开后，一直没有任何入境信息。她究竟在哪里？又在经历着什么？就在民警等待当地警方的消息时，电话那边绑匪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第一笔转账虽然未成功，但对方始终没有放弃索要赎金，一次次催促王先生夫妇尽快筹钱。民警决定，让小雨的母亲以赎金数额巨大，一时无法凑齐等理由来拖延转账，为寻找女儿的下落争取时间。

绑匪一边催促王先生夫妇尽快筹集赎金，一边却又无法提供一个正常的银行账户，犯罪嫌疑人的奇怪举动也让办案民警更加确信，这就是一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看来，对方所谓的绑架只是一个幌子。那么，如果是电信网络诈骗，小雨此刻又身在何处呢？通过与小雨留学地警方的沟通，结合她的出境信息，警方分析，犯罪嫌疑人为了达到诈骗的目的，就将小雨诱骗到B国。但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成功入境。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刑侦支队民警张洪开：这两个东南亚国家，出境和入境是分开来的，不像我们出境到某一个国家，出境的时候就直接进到另一个国家的边境了，它这当中有个真空地带。对方也抓住了这个漏洞，而且对方是肯定知道你会报警的。

就在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着小雨的下落时，B国警方根据相关线索，终于在边境找到了已经逗留了七个多小时的小雨。王先生夫妇也第一时间与女儿小雨通了话。

王先生：你怎么啦？

小雨：我不是故意骗你们。
王先生妻子：你怎么了？
小雨：我不该说谎，不该说谎说我被绑架了。

女孩接到冒充移民局电话 遭受恐吓式洗脑

显然，小雨遭遇了一次电信网络诈骗，她从接到一个冒充移民局工作人员的电话后，一步步落入电诈圈套，其间还遭受对方恐吓式洗脑。

电话中，据小雨讲，这一切都要从4月9日，她接到的一个电话说起。

王先生女儿小雨：移民局打电话给我。他说他是移民局，然后说了我的一个手机号码，他知道我的身份证号码、我的出生地。

电话中，这名自称是A国移民局的工作人员告诉小雨，她涉嫌犯罪需要配合调查。

王先生女儿小雨：他说我其实是犯罪嫌疑人，说我名下的银行账户参加了洗钱，涉案金额是200多万，因为他说我已经是嫌疑人，让我配合调查。

当时距离她到A国留学仅仅只有十几天的时间，突然接到这样的电话，着实让小雨吓得不轻。为了尽快洗清自己的嫌疑，她在对方的要求下，从4月9日到16日期间，一直都在与对方视频通话，以便对方能够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民警：你吃饭睡觉都跟他保持视频？
小雨：嗯，对。
民警：你睡觉也跟他保持视频。
小雨：对，我放在旁边，他说你不用关心，就把它放在旁边，我只需要听到声音知道你没有逃跑就可以了。

小雨说，对方的这一操作让她非常恐惧，但是刚到异国他乡，又没有什么朋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4月16日晚上，对方表示，经过他们查证，小雨还涉嫌一起绑架案。

王先生女儿小雨：说他怀疑我有可能是被绑架的人，他不确定那个被绑架的人是自愿被绑架还是被迫被绑架，所以他要厘清我跟那个人之间的嫌疑。

对方给出的验证条件也很简单，只要小雨能按要求录下一段自己被绑架的视频，证明自己是被害人就可以洗脱嫌疑。涉世未深的小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录制前，为了让视频看起来真实些，对方还要求她进行了一番装扮。小雨说，视频发出后，对方还要求她提供了自己的微信账号和密码，用于所谓的取证。

4月17日一大早，对方再次发来指令，要求小雨迅速动身，出境前往相邻的B国接受调查。这一过程中，对方还曾与她通话，让父母确信她已被绑架，并威胁她，必须按照要求去说。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刑侦支队民警张洪开：就相当于针对一个小女孩，不管是在话术上还是在整个过程的推进上，全都是针对小女孩定制出来的。他们是把整套流程全部做完之后，才联系到她的母亲去骗取这个赎金。

面对这一套环环相扣的陷阱，思女心切的王先生夫妇几乎是瞬间中招，如果不是犯罪嫌疑人的账户被管控，险些酿成损失。

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刘元元：今年以来全国各地，包括我们上海市也发生过多起类似以这种绑架，或者是威胁人身安全，针对境外留学生实施的电信网络诈骗案件，基本上都是刚出去不久的一些新的学生。他们对于当地的风土人情包括社会情况不了解，他们出国留学的同时一些相应的身份信息，包括银行账户、包括聊天软件，都有可能被相应的诈骗分子来利用。

警惕！专门针对留学生的诈骗

绑架是假，诈骗是真，这种专门针对留学生家长诈骗的案件，近期在多地发生，要当心！不过，上海的王先生夫妇有些做法值得借鉴，比如第一时间通过孩子的学校打听她的下落；比如在与诈骗分子周旋过程中，提出只能是自家人才知道答案的问题，来验证事情的真实性。这里面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孩子被诈骗团伙恐吓洗脑了，这样才出现了配合拍被绑架视频、回答问题的情节。希望在外读书的年轻人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相信骗子所谓的“自证清白”，而是早报警、早识破骗局。

文/记者 赵岩 李立鸣 上海台

编辑/朱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