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7月7日正午时分，英国首相约翰逊宣布辞去保守党党魁并暂时看管内阁，等待新领袖接替首相职务而完成本届任期。与三年前似一匹黑马杀出完全不同,现在约翰逊遭遇“滑铁卢”并不出人意料。约翰逊之败，说到底是其放浪性格提前锁定悲剧命运，他也承认国家经历了“混乱”三年。但是，英国面临的大危机很难通过政党更替或首相更换而避免。

约翰逊走到今天不能说太过突然，毕竟他一个月前才成功逃过党内不信任投票，按相关规定，一年内反对者不得再挑战他的党魁权威。没想到，保守党后院之火越烧越旺，约翰逊逐步变成孤家寡人并创下单日阁员辞职最多首相之纪录。尤其是过去48小时，一百多名重要阁员竟有57人雪崩般辞职，包括财政、卫生大臣等关键人物，愿意继续追随他的本党议员据估计不足半百。

三年前，约翰逊在党内造反扳倒特蕾莎·梅出任领袖，并率众在两个月后的大选中以1987年后罕见的高得票率击败工党。三年后，约翰逊自己也栽于窝里斗，人们“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垮塌”。梳理这场保守党“逼宫”大戏可见，不修边幅、个性另类的约翰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个有本事的颠覆者和挑战者，却不是成功的守成者和治理者。约翰逊之败绩，可以概括为“五宗罪”——为相失范、用人失察、从政失信、驭党失职、治国失能。

为相失范是约翰逊的“头宗罪”。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间，约翰逊政府出台“限聚令”，但是，他本人说一套做一套，以身试法破坏亲手签发的限令，不仅给自己办生日庆典，还“自带酒水”参加首相府内的违规派对。

用人失察是约翰逊的“二宗罪”。多数保守党人非常不满约翰逊任人唯亲，重用副党鞭克里斯·平彻，而后者今年6月公然在某俱乐部醉酒猥亵两名男子，包括一名议员。平彻丑行引发舆论海啸，严重伤害保守党政治形象，也让保守党人迁怒于约翰逊。此外，保守党议员欧文·帕特森卷入贪腐案，约翰逊率保守党议员阻挠议会调查，帕特森辞职后，约翰逊承认自己处理失误。

从政失信是约翰逊的“三宗罪”。如果说为相失范、用人失察是一时糊涂或被人蒙蔽而尚可原谅，那么约翰逊在两次违反“限聚令”、平彻猥亵案等风波中，否认自己违规聚会，狡辩不清楚平彻有过类似行为指控，待证据确凿后被迫认错，就很难得到公众谅解了。私德不检点并非西方政治家的命门，但公然撒谎并企图愚弄公众，这在西方政治语境中几乎是弥天大罪，不可饶恕。

驭党失职是约翰逊的“四宗罪”。保守党乃延续300多年的世界最古老政党，也是最难驾驭的政治江湖。被人形容为油腻、寡信、散漫、顽劣、自我、善投机、好冒险和私生活一塌糊涂的约翰逊，原本就是保守党奇葩异数，一度时势造英雄，并不意味着他有足够能力荡平党内风云。他治下三年，保守党丑闻不断，除他本人和平彻、帕特森等人招惹是非，至少还有三名议员分别卷入涉嫌强奸、在议院看色情片和性侵儿童等烂事……多数保守党人感觉体面丧尽，人设更加不堪的约翰逊自然难逃其咎。

治国失能是约翰逊的“五宗罪”。约翰逊堪称危机党魁和乱世首相，但是，自诩为率领英国走出“至暗时刻”之丘吉尔的他，除了堪称“脱欧英雄”再无更多建树。持续疫情叠加乌克兰危机，英国持续陷入能源危机并触发高通胀，约翰逊政府尽管发放一些福利补贴，但又增加税收用于支付医疗和社会福利，给反对党、公众乃至保守党反对者以口实，被指责为德不配位、能力不济。尽管约翰逊力挺乌克兰扮演西方领袖角色而大出风头，但失去了国计民生这个一国之相坐稳位置的根本，带不来真金白银的价值观外交无助约翰逊逃出生天。

批评者称，约翰逊以简单明了的政策完成脱欧并藉此赢得选举，但并无治国理政的清晰思路和整套方略，被其前顾问康明斯形象地指责为“失控的购物车”而“东碰西撞”。太过率性的约翰逊执掌着英国这艘破旧大船行驶在世纪风云的“百慕大”海域，侥幸逃过党内弹劾危机的他却骄狂地宣称将我行我素，无异于公开挑战党内主流观念和传统力量，自掘政治坟墓。

约翰逊时代已经结束，保守党历史还将延续。目前，尚不清楚谁将接替约翰逊从头收拾旧山河，而英国面临着全新命运转折关头——对外，世界格局大变，脱欧后的“全球英国”并无本钱与美国、俄罗斯、中国、欧盟几大力量以及传统欧洲对手法国、德国等周旋；对内，除了消弭保守党内乱和对抗工党挑战，还面临一地鸡毛的经济危机和散乱民心。更致命的是，英国还面临再次抬头的北爱尔兰和苏格兰分离主义。

“日不落帝国”本已色老体衰，经进退欧盟折腾内耗以及疫情肆虐、俄乌战争多重冲击，更加内外交困而危机四伏。只有再现丘吉尔或撒切尔夫人式的铁腕首相，才能解救不列颠于倒悬。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图源/新华社

编辑/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