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同案被拐儿童相继找回的消息,让江西的钟丁酉、湖南的欧阳国旗为其他家长感到高兴之余,又对寻找自己的儿子重新燃起希望。
十几年前,贵州的张维平在广东相继拐卖九名儿童,其交代,均通过一名被称为“梅姨”的中间人完成交易。该案被广泛称为“梅姨案”(又称“申聪被拐案”)。
2021年10月,被拐儿童李成青16年后与亲生父母相认,使得该案再次受到关注。截至目前,在警方的努力下,六名被拐儿童已被找回,而剩余三名被拐儿童的父母,仍在苦苦思念着孩子,期盼早日团聚。
三名未被找到的儿童
1.钟彬:一岁多被拐,父母珍存其唯一一张照片
今年45岁的钟丁酉,目前和妻子谢水英在老家江西赣州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从未放弃寻找儿子钟彬。
这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寻子父亲。
他的微信头像是被拐儿子钟彬唯一留下的照片,拍摄于儿子八个月大。
这些年,寻子的故事说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钟丁酉丝毫没有不耐烦。
此前,钟丁酉和妻子带着年幼的儿子钟彬在广东打工,租住在广东省惠州市博罗县一出租屋附近。平时,钟丁酉在工厂打工,妻子就在出租屋带孩子。
2004年12月31日下午大概1点左右,谢水英忙着洗碗,一岁多的小钟彬在门口玩耍,隔离出租屋的张维平过来说带孩子去买糖吃,因为张维平租住在此有段时间,彼此熟悉,谢水英就对他就没存太多的戒备心。但是等她洗完碗出来,张维平和孩子都不见了。
根据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书显示,张维平归案后供述,“我想把这个孩子(钟彬)拐走卖掉,就事先打电话跟“梅姨”联系好,两三天后她答复我找到了收养孩子的家庭,我为了以后抱他走时不会哭闹,就故意接近那家人,和小孩混熟。”
“一个月左右的一天白天,我看到小男孩的母亲一边抱着小男孩一边在屋里做家务,就跟她说让她把孩子给我抱着。因为大家都熟了,她对我没有戒心,就把孩子交给我。”张维平供述,“我就抱着小男孩走出出租屋,到50米左右的马路边打了一辆摩的去到324国道,按照“梅姨”的要求直接坐车去河源紫金和她见面,将孩子交给后来来的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并说孩子是我和女友生的,不想养了,想送给别人收养,但是要一点抚养费。那对夫妇给了我约12000元钱。”
而当时的钟丁酉、谢水英夫妇根本没有想到,同在一个地方租房的“熟人”张维平是有预谋地接近自己的家庭,并拐卖了自己的骨肉。
2.欧阳佳豪:两岁多被拐,父母每年买蛋糕为其庆生
一年后,从湖南老家带着儿子到广东打工的欧阳国旗夫妇也经历了同钟丁酉一样绝望的时刻。
2005年,欧阳国旗夫妇租住在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仙村镇一村庄,孩子欧阳佳豪当时不到三岁。
5月26日9时许,欧阳国旗的妻子在厨房忙活,孩子就在出租屋门口玩,几分钟后等她出来就发现孩子不见了,有同乡透露看见住在出租屋隔壁的男子抱着孩子沿着铁路边往上镜村方向走了,而且走的很着急。
欧阳国旗夫妇俩都认识隔壁屋子居住的那位男子。
印象中,男子大约搬来一个月,每天什么事都不干,经常带着自己儿子去玩,和自己儿子玩得很好。男子讲四川话,所以,欧阳国旗平时就叫他“四川”。案发后,欧阳国旗才知道男子就是张维平,早有预谋拐卖自己的孩子。
根据张维平供述,他发现欧阳佳豪以后,就故意接近,“平时有意识地逗他玩,也会跟他母亲套近乎”,就这样他摸清了欧阳佳豪家里的情况。拐走孩子以后,他同样通过“梅姨”拐卖给“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并谎称孩子是自己的。事后,张维平得到“13000元,我给了“梅姨”1000元的介绍费,然后我再也没回过出租屋。”
遭遇亲生骨肉被拐,欧阳国旗至今提及此事都难过不已。今年已经48岁的他,和妻子在湖南老家生活,靠种田、打零工为生。
如今再提及寻子路上的艰辛,欧阳国旗一语带过,只是称妻子和家人因此事备受打击。
每当得知同案被拐儿童和亲生父母团聚的消息,欧阳国旗坦言为他们感到欣慰的同时,想到儿子欧阳佳豪杳无音信,又不免伤心。
每年到了孩子生日的时候,欧阳国旗称会和妻子在家里给孩子准备蛋糕,陷入深深的思念。他后悔当年没有给孩子多拍些照片,手里仅有孩子小时候的一张坐在童车里的照片,小手握住童车方向盘,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前方。
“孩子现在肯定变样了……”欧阳国旗在心里想了太多遍儿子现在的模样。
3.刘某:一岁多被拐,鲜见其亲人相关报道
除了欧阳佳豪、钟彬两个孩子,还有一名被拐卖儿童至今下落不明。猛犸新闻记者梳理发现,几乎没有关于其父母的报道,经多方了解、交叉印证,仅得知被拐儿童叫“刘某”。
据被拐儿童申聪(已找到)的父亲申军良透露,案子一审开庭前,大概是2017年10月,他一一给其他8个同案被拐孩子家长打电话,当时也打给了“刘某”的家人。
“他跟我说找到人贩子不用联系他,找到他儿子之后,再让我打他电话。”申军良回忆,当时他听到这样的说法感觉不太理解,所以就没存电话,后来一直没有这个家长的消息,他现在想起来,也许该家长在寻子路上被欺骗过,所以不相信自己的说法。
相关材料也证实了“刘某”的存在。
根据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书显示,2003年9月,张维平出狱后,在广东省惠州市博罗县石湾镇一民房租住,刻意搭讪结识了租住在此处的付某会一家五口人,这家的老人在楼下卖油炸小吃,孩子父母在外打工,平时孩子由老人照看。同年10月7日16时许,张维平趁付某会抱着其外孙刘某(2002年7月9日出生)在油炸小吃时,假称帮忙抱孩子,将刘某抱走,后以12000元左右的价格贩卖。
“我没有钱花就想把这户人家的小男孩拐走卖掉。”张维平供述显示,他平时会去旁边逗小男孩玩,跟那户人家套近乎。案发当天,他找借口带走了小男孩。“到增城后,我给“梅姨”打电话,她叫我在增城十车队旁的斜坡路口那里等。我去到后等了一会,“梅姨”一个人过来了,叫我和她一起坐车去惠东大岭镇。”
张维平供述,他照样给了“梅姨”1000元作为介绍费。
被拐儿童刘某的母亲的证言显示,儿子刘某左耳上端内侧有一个凹下去的小洞,和耳环洞差不多,但没有贯穿,在肩后面有一个1cmx0.5cm大的胎记,呈“O”形状,屁股上也有大片胎记,都是暗青色。
“梅姨案”6名被拐儿童与家人团聚,还有3个未找到
复盘这个案子不难发现,张维平的作案手段,均是选择在出租屋租住的外来务工人员下手,自己伪装成务工人员,刻意与被拐儿童家长及孩子本人套近乎,待对方放松警惕之后,伺机作案。
“梅姨案”因申军良寻子15年的故事而广为人知。
2005年1月4日,在广州市增城区石滩镇一出租屋,申军良的儿子申聪遭周容平、陈寿碧、杨朝平、刘正洪合谋从其妻子的手上抢走,交由张维平转卖,张维平联系“梅姨”将申聪卖到河源紫金一带。
2016年3月,张维平等5人先后落网。2017年6月,张维平相继交代出另外8起拐卖儿童案。该案于2018年12月一审宣判,广州中院认为,被告人张维平、周容平、杨朝平、刘正洪、陈寿碧拐卖儿童,其行为均已构成拐卖儿童罪,依法应予惩处。其中张维平、周容平、杨朝平、刘正洪起主要作用,是主犯,依法应当分别按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陈寿碧起次要作用,是从犯,依法应当从轻处罚。且张维平曾因拐卖儿童被判处有期徒刑,系累犯,依法应当从重处罚。因此,一审判决张维平、周容平死刑,杨朝平、刘正洪无期,陈寿碧十年。
2021年3月26日,该案由广东省高院在广州市增城区法院二审开庭审理,目前尚未宣判。
经广东警方全力侦查,截至2021年10月,已有申聪、邓云峰等6名孩子被成功寻回。如今,尚有钟彬、欧阳佳豪在内的3名孩子的下落还在寻找中。
在张维平的供述中,反复提及“梅姨”,表示9名儿童均通过“梅姨”完成交易。但是外界对于“梅姨”是否真实存在一直很好奇。
今年该案二审时,多位参与庭审的寻子家长透露,张维平当庭确认了贩卖孩子的“梅姨”存在,并称目前公开的“梅姨”画像,不像“梅姨”本人。
“我认为‘梅姨‘是存在的。”申军良表示,张维平曾透露“梅姨”曾和一个老汉同居过,他亲自找到了该老汉,“我在他家软磨硬泡好多天。他说2005年时和一个叫什么梅的女人断断续续同居好几年,但是没见过对方身份证,真实信息不知道。”
“做梦就想着我的小孩马上找到了,可以找到了!”
十几年前,9名儿童被张维平等人贩子拐卖,成为了9个家庭无法言说的伤痛。近年来,虽然一个个孩子成年后被找到,或回到原生家庭或选择在养父母家继续生活,但那种微妙的情感、内心的创伤难以言喻,尤其是亲生父母因寻子导致整个人生发生巨变。
如今,还有3名被拐儿童下落不明,钟丁酉、欧阳国旗最期盼的就是早日听到好消息。
钟丁酉回忆,儿子钟彬被拐后,夫妻俩都感觉天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妻子多次晕倒在地。他们拿着儿子八个月大时拍的唯一照片,开始四处寻找,睡马路住公园,风餐露宿,先后发了很多寻子传单,并欠下不少债。“当时想死的心都有。”
因为儿子被拐,钟丁酉的妻子也长期生活在自责中,“一想就哭,眼睛都是模糊的,怪自己没有看好孩子”。
2017年,张维平等5名涉案人员落网,交代出中间人“梅姨”。钟丁酉当时的想法是,“当时听到张维平抓到了,做梦就想着我的小孩马上找到了,可以找到了,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每次有同案被拐儿童回归,欧阳国旗就会重新燃起了希望。已经快到50岁的他经常想,儿子欧阳佳豪今年已经19岁了,应该是上高中的年龄,但是到底有没有上学,还是在打工不得而知。“不知道孩子现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碰到好的养父母,有时就觉得孩子好可怜。”欧阳国旗感慨万千“希望早日找到孩子,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
同样寻子15年,申聪已回到自己身边的申军良称,孩子一个个回来,当年焦急无助的面孔如今或欢欣雀跃,或泪流满面,他从心里为这些家长们高兴。
申军良还透露,张维平最初落网后不交代申聪被拐卖后的细节,和办案民警想了很多办法。后来他给张维平等人贩子写信、录视频,以一个父亲的名义又是哀求又是威胁,想了很多办法,最终撬开他们的嘴,交代除了申聪,还拐卖了多个孩子。
“我们的案子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每一个孩子被找回来,都凝聚了公安专案组民警的血汗付出。”申军良说,“现在国家对打拐越来越重视,‘团圆’行动以来越来越多的家庭团聚,相信随着公安机关的努力,随着科技的发展,随着全社会对拐卖人口的关注,每一个被拐卖的孩子都会回到父母的身边,天下终将无拐。”
编辑/孙政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