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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接学校通知,女儿要临时在校封闭一段时间,需家长在下午6点~6点半将她的住宿用品送过去。时间紧促,我脑子里一边过滤孩子住校所需的各种物品,一边着手准备。
被褥枕头、床单被罩等“大宗物品”,叠好装入大号整理袋;数套换洗衣物,以及各种洗漱用具、卫生用品,分别打包了两个整理袋和一个拉杆箱;还有常用药品和酒精湿巾……纠结片刻后,又装了一箱牛奶和些许零食。
5点半左右,借来小区物业的小推车,我将4件体积都不算小而且也真不轻的行李,推出小区外不远处的出租车等候区。有位司机师傅远远看到我,便下车迎了过来。
他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肤色微黑。我正想着如何请他在学校附近停车后,帮我将行李送到几十米外的校门口,我愿意多付一点费用——为防拥堵,学校门口不让停车。可还未开口,司机师傅便问:“这是要去高铁站吗?”
竟是我熟悉的家乡口音!我不禁心头一喜,脱口而出一句乡音:“师傅,咱俩是老乡啊。”
他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我老家在日照五莲县,你是……”我说出家乡地名,他笑起来:“可不是么,咱们老家是邻县,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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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逐一将4件行李妥当放好,熟练地开车上路,我们也自然而然地闲聊起来。
师傅说,他从老家出来已经快20年了,一直开出租,分别待过3个城市了。
我们用乡音唠着,仿佛相识已久。用师傅的话说,这些年他碰到同乡乘客的概率很低,总共也没有几个。
而他,更是我在异乡18年来,碰到的第一个同乡出租车司机。巧的是,这一次我确需帮助,简直是要用“运气”二字才解释得通了。
车到学校不远的路口停下后,没等我开口,师傅便主动拿起两件大的行李,帮我一起送到了校门口的等候区,并拒绝我多付费用。他说:“咱俩可是同乡啊。”
同乡——多亲切的词汇啊!而这个词,也是在我少时离家去青岛求学时,才开始有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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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起来,青岛和我的家乡在同一个省份,虽然相隔300公里,但严格说也不能算异乡。
我们寝室住着7个女生,分别来自德州、潍坊、淄博、日照和临沂,而我和我的上铺,是同一个县城“铁磁”的同乡,关系一下就近了许多。后来熟了,发现那一层楼竟有我们十几个同乡。而且,几乎来自每一个地市的同学,都能找到自己的同乡。
于是,大家一起时都讲普通话,而跟自己同乡聊天便用家乡话,语言不停转换却极其自然。同乡代表着一种没有道理和缘由的亲近,异乡异地,同样的口音会让人本能地相互靠近。
后来,我离开了山东,那种对同乡的亲近感也越发深切了。有一次我出差去南方,在高铁上碰到一个年轻的乘务员,发车后开始整理行李架。在整理到我座位上方时,他一边抬着手臂熟练工作,一边对着耳机轻轻讲电话。
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几句——那是我如此熟悉的乡音。他应该是在和父母通话,低声地叮嘱他们好好吃饭,别不“ga shi”花钱。那两个发音,在我家乡是“舍得”的意思。
我顿时心头一暖,抬头看他,年轻的面容在口罩之下,只露出一对清亮亮的眸子,干净、温和。那一瞬间,忽想起崔颢那两句诗:“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或恐是同乡,真是一句触动人心的诗句。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