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聿
去年初秋的某个下午,我买菜回来走到小区里,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猫咪。它眼睛看看我手里的袋子,然后喵喵叫两声,再看看我。脚下始终没有动作,四条腿聚拢在一起,端坐着,尾巴把身体围绕起来,规矩极了。这么说吧,就是那种礼貌的气质,起码值一条小鱼。但尴尬的是,我的袋子里只有蔬菜、水果和生鸡蛋。
没过一周,我们又相遇了,这次是在我取快递回来的路上。它依旧不声不响地来到我身边,看着我叫两声,端坐在一旁等待。它乖巧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放下那一堆快递,拐进便利店买了根鱼肉肠。等它吃到只剩一小段时,说实话,我是有些害怕的。它牙齿那么锋利,一口下去咬到我怎么办?但我万万没想到,它停了下来,却不离开,还是紧盯着这一小段肠。等我把肠放到地上,它又重新吃起来。不得不说,分寸感这一块,它拿捏住了。我的心,它也拿捏住了。
回家后,我一口气下单了几十块钱的猫咪食品。就是它第一次正式吃我给它买的猫粮那天,我对它说:“吃了我买的猫粮,就是我的猫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铁柱儿。”对了,铁柱儿是个小伙子。
我承认我动过把它抱回家养的心思,尤其是在那一次我看到它受伤时。那天我一如往常下楼喂它,惊讶地发现它左脸上有一大块连皮带毛被扯掉了,白色的毛上还能看见残存的血迹。我看见它时,它正努力扭头想用舌头舔舐伤口。无奈伤口在眼角旁边的位置,它怎么也够不到。我赶紧跑回去拿消毒药水和消炎药膏,一边给它处理伤口,一边心疼得不行。消毒药水多少有刺激性,但它一动不动,就乖乖地趴在那里让我给它处理。看着它那副老实又可怜的样子,想着干脆抱回去算了。
不过这个念头我很快就打消了,很快,就是在几天后我看到它捕麻雀时。那时已经入冬了,残叶落尽。我经过它的领地,老远就看见它趴在光秃秃的灌木丛里。它不像往常那般惬意,弓着背,头压得很低,耳朵朝两边折起来,尾巴直挺挺地伏在地上。我叫它,一声,两声,三声,它一丁点反应也没有。看它的状态,要么是有危险,要么是有行动。
果然,一群麻雀噗啦啦飞下来。铁柱儿还是一动不动,仿佛跟它周围的石壁、冻土、秃枝、落叶融为了一体。麻雀们越来越放松,有两只竟一蹦一蹦地到了它身边。铁柱儿突然一跃而起,有多迅猛呢?我是没有什么好的语言来形容。借用辛弃疾的一句话吧——如霹雳弦惊。
我目睹了整个过程,遂放弃了那个念头。打架也好,捕麻雀也罢,那是它的生活,不应该被我改变。
它看到我还在,又飞奔向我,在我的小腿上蹭来蹭去。我蹲下来,用手拍一拍膝盖,它就用它的小脑袋在我的膝盖上顶一下,再拍一拍,又顶一下。那段时间我妈身体不太好,我频繁跑医院,家里又在装修房子,整个人焦头烂额。这样的温馨时刻,说真的,很治愈。
不过养一只潇洒的流浪猫作为宠物,要耐得住寂寞和想念。
他第一次出走就在受伤之后不久。我把它出没过的地方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连续找了好几天,也没有它的影子。再想到它之前打架、受伤,不由得脊背发凉。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即便真是最糟的情况,我也只能选择接受它在我的生活里消失这个事实。大概十天吧,它又出现了,像以前一样,吃我给它投放的食物,跑过来跟我嬉戏。它害我担心了那么久,脸上却无半分歉意。后来这样的事变得稀松平常,我也就不再大惊小怪了。
养一只流浪猫作为宠物,还要足够豁达。它是我唯一的宠物,但我,并不是它唯一的主人。小区里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它,喂它食物,关心它,也许他们中也有人给它取了名字吧。铁柱儿呢,也一视同仁,会朝人家飞奔而去,蹭人家的小腿,等人家蹲下,用它的小脑袋在人家的膝盖上顶一下……
我看在眼里,醋意浓浓,但转念一想,我号称它的主人,都没给它铲过屎,它也没抓坏我家的沙发,也没弄得我满床猫毛,我又何必酸溜溜的呢?我们这样,刚刚好。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