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栖霞金矿爆炸事故有了调查结论。报告篇幅很长,内容非常翔实,但让人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栖霞市原市委书记和市长双双被刑拘,涉及的刑事罪名是不报、谎报安全事故罪。
每当有安全事故发生,事后的问责都相当严厉。但因为迟报了一天,书记市长就同时被刑事拘留,这样的情况以往还比较少见,估计他们本人也没有料到。从这一现象中,可以窥见时代的变化,白纸黑字的法律和纪律不再停留在纸面上,你踩到了红线,就难免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出十五都是年,但是那弥漫在岁月深处的年味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闻到。春节长假刚过没几天,中央纪委连打两虎。贵州省政协原主席王富玉,山东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张新起,先后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花开两朵,总要先表一枝,先说王富玉。王富玉和贵州另一虎王晓光一样,都是秘书出身。王晓光被人所熟知的,一是他痴迷兰花,二是对茅台酒情有独钟。他听到了调查的风声,就往自家的下水道里倒年份茅台,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真是让人无法容忍。关于王富玉的坊间传闻很少,所以他究竟因何被查,大家也都是一头雾水。梳理履历可以看到,王富玉的发家之地在河北,因为当过主要领导的秘书,他在河北的发展可谓顺风顺水,从副处级秘书做到了石家庄市副市长。在那个有故事的程维高降临河北没多久,王富玉就从石家庄一下子跳到了海口,好像他已经有什么预感。这个华丽的转身,让他免于卷入后来的风波。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海南,是投机和崩盘接踵而至的迷幻之地。但王富玉似乎很善于应对这种复杂局面,尤其对处置房地产泡沫很有一套。他先后在琼山、三亚和海口主政,从副厅级一直做到了副省级。十八大前夕,他进入省政协担任副主席,直到这时他也没有停步,而是更上层楼,晋身正部级行列。这个曾经的“造市高手”,却在退休三年后忽然水流花谢,真不免让人心生喟叹。
和王富玉比起来,年轻几岁的张新起绝对算是个“有料”的人。他被谈论得最多的,就是种树。张新起才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领导干部,他的心里只有种树,几乎到了着魔的地步。从莱州到潍坊,再到青岛,张新起几乎把种树做到了极致。到底极致到什么地步呢?张新起当了青岛市长没多久,这个海滨城市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忽然就都种起了树,就连海滨和高架桥下都没落空。很多树不能适应青岛的气候和环境,只好接受大规模的输液。
这种大跃进式的做法,不仅在当地官场引发了反弹,连民间也议论不休。那时候已经有了社交平台,于是青岛的树很长时间都被大家挂在嘴边上。张新起大概自知理亏,那时表现出柔软的身段,多次表态要进行整改。
痴迷种树和痴迷兰花,境界仿佛不一样,但其实前者更有害。比张新起名气更大级别更高的苏荣,据说也很喜欢种树,而且到了魔怔的地步。苏荣主政江西的时候,提出全省都要做到“白天不见村庄,晚上不见灯光”,把当地的干部都吓着了。一把手以这样的决心推进种树,可见当地会出现什么荒唐的景象。云南的仇和曾经也很喜欢种树,不知道是因为他是植物保护专业出身,还是特别关爱猴子,他提出要让猴子在树上不落地就能跑遍昆明全城。张新起这个“小巫”之所以也痴迷种树,一方面同样是手里没牌、但又想打造政绩,但另一方面更有私心,因为他的家人就做着园林绿化方面的生意。种树仿佛是领导干部的一种路径依赖,一旦尝到了种树的甜头,就会一直种下去、直到自己落马。
媒体在分析张新起落马原因时,提到了潍坊市两个落马的副市长邢培彬和王树华,他们都曾是张新起的下属。邢培彬已经退休好多年了,之所以被揪出来,是因为在扫黑除恶打伞的过程中,发现他是黑社会保护伞。副市长如果充当保护伞,他罩着的肯定不是小喽啰。潍坊有什么厉害的黑社会角色吗?有,就是那位“海肠哥”。王雷涉黑组织曾经控制了潍坊海域的三分之二,对潍坊海肠的生产和销售形成了绝对控制。他甚至叫嚣说,“如果我不高兴,全山东也别想吃一个好的海肠”。如果张新起是由邢培彬牵扯出来的,那他身上可能就会多一个标签,“海肠”。
王富玉和张新起都是在退休后被查的,他们可以被看作是腐败存量。这也是最耐人寻味的地方。虽然很可能事过境迁,虽然看似草蛇灰线,但是在风暴的一遍遍吹刮之下,最终还是不免露出行藏,而且绝不会得到姑息。想到这一节,有的人会不会感到胆寒?
这也是时代的变化。你也许习以为常,但它绝对不平常。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蔡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