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清浅
每个轻松的笑容背后都,有一个曾经咬紧牙关的灵魂
因为一场大病,我对帽子极其依恋,无冬历夏,不戴帽不出门。我有各种各样的帽子,配合四季服装,因为只有戴着帽子,才会有安全感。
十几次化疗让我曾失去了头发,看到大把大把的头发掉落下来,我泪奔如瀑。“光头的你多秀气,很有佛缘啊……”朋友们虽然这般安慰我,但是没了头发比起疾病本身更让人伤心。在没有头发的日子里,我的帽子让我获得了安全感,发誓在最难煎熬的日子里也要“帽”美如花。
有一次,我去医院做骨扫描,这种检查本身就让我惊骇不已,不仅要用一根很粗的针将显影剂注射到血管里,还得将身体捆绑在操作台上旋转检查。我听病友讲清楚流程,惊慌如猫爪下的老鼠。坐在我对面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女病人,却始终安静如鸢尾。她衣着简朴但拾掇得干净整洁,头上戴一顶小帽,完好地遮住她稀疏的头发。无论周围多么吵闹,她风神娟静、波澜不兴。“您看着状态很好啊!一点也不像位病人……”一位老者夸赞她道。她旋即一笑……
还有一位病友是在化疗期间遇到的,她高挑出众,每次出现在治疗间时,都像是一道光。因为化疗让她失去了头发、眉毛和睫毛,连指甲也变得黑紫,但是那顶雅致的帽子下婉转依肩的假发,被她的巧手梳理成自然的锁骨卷。一件羊绒长款毛衣,两条修长的美腿上着紧身裤,脚蹬麂皮小靴子,精致妆容和雅致衣着,让她在一群病容憔悴、衣着不鲜的人群中格外显眼,经常有人误认为她是病人家属。
据她讲,在长达近一年的化疗中,认识了一位和她同是来自内蒙古的病友,她们一起在医院附近小区租房住。那个病友因为熬不住化疗的痛苦,又是孤身一人在北京治疗,患上了忧郁症。在一个清晨,那个病友从租住的五楼纵身跳了下去。其实她的病比那位病友更厉害,在人生的至暗时刻又经受了病友的离去,她的精神世界被打击得摇摇欲坠。生活太苦,就为自己找一颗糖,不断解锁新技能成了她的日常。吃惯了牛羊肉的她学会了煲汤,每天都盛装出行,哪怕是到菜市场,甚至是出门倒个垃圾。“别人的眼光毫无意义,你对自己的看法才是最重要的,活在当下。”她淡淡一笑说。可我知道,每个轻松的笑容背后,都有一个曾经咬紧牙关的灵魂。
我有很多顶帽子,它们在我的身边来来去去,有的长伴我左右,有的仅戴了几次就丢了。衣服是一种言语,穿在身上的外套、美裙都是抵御生活兵荒马乱的战甲,保护着、温暖着我,为自己积攒生活下去的底气。
其实世上究竟有几人能过得岁月静好,那些看上去过得很好的人,并不是过得比别人轻松,而是有力量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泥潭里拔起来,做人生困局的破局者。很多人体内都有一枚安静的炸弹,再痛苦与无助都不能引爆它,因为只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将生活安排得更加紧凑,没时间情绪化,没空去纠结内心戏,没时间矫情和自怜,只有不断解锁新技能,才能填满生活的所有缝隙。通过新技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有盼头和希望的生活才有底气,遇到人生的沟坎时,依旧能吃能睡、猫肥家润。
我一年四季都戴帽子,款式和材质各不相同,不同的帽子配不同的衣裙。让爱物随身,精致地生活下去,因为我要让自己“帽”美如花。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