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墙上挂着进度表，哪个镜头画完了，就把它划掉。”

“最早，《平妖传》里三只狐狸和蛋子和尚，就几行字。”

“丁建华配蛋生。‘师父’，最后这一声，太动情了，我印象太深了。”

“动画片，就是三个字，奇、趣、美。”

“老厂长一直说，‘不重复别人，不重复自己’。艺术如果没有创新，就没有生命力。”

……

昨天(27日)，将于11月5日全国上映的电影《天书奇谭4K纪念版》在上海影城完成了第一次公开放映。89分钟熟悉的正片结束，纪念版附送给观众一个长长的“彩蛋”。

十分钟里，年过九旬的《天书奇谭》联合导演钱运达娓娓道来，分享上世纪80年代初影片创作的幕后故事。

银幕上，《天书奇谭》“天书”装帧分镜头台本，足有51.45米，共343张；银幕下，童年的记忆随着这本“天书”，徐徐打开。

想要结巴含口水

这是一场“迟到了38年”的首映礼，也是一次中国优秀动画先驱的再聚首。“我们整个剧组，一方面凝练民族文化元素，另一方面也大胆创新，敢于求变。”美术设计黄炜道出了《天书奇谭》成功的“秘诀”。“我主要负责片中袁公和蛋生的原画设计，也参与了阿拐（独脚狐狸）的形象设计。我们每个画师个人负责不同的段落，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动画设计薛梅君回忆说，当时钱运达导演能背出每个角色的台词，“他拿着我们的铅笔稿，对着口型，一点点抠每一句台词所需要的时间和画面。”

曹雷38年前给小皇帝配的那一句“我最喜欢鸟”，让钱运达导演记了几十年，“我一听绝了，我最喜欢鸟，一个鸟字，拐了好几个弯。”

昨天，曹雷来到现场，解密自己如何塑造角色：“《天书奇谭》当时是苏秀老师带着我们一起配的。她给出了不少‘金点子’，比如我演绎的小皇帝说话结结巴巴的，就是苏老师让我在嘴里含着半口水，这样一个讲话不利索、口水似乎总要往下掉，有些专横、赖儿吧唧的小皇帝形象就成了。”说罢，曹雷“示范”了一句“我要鸟！”，传神灵动，赢得满场的掌声。

给“小皇帝”配音的曹雷

38年后重现银幕

“时隔38年，今天终于看到这部影片，正式在电影院里上映，我感到很荣幸。”93岁的钱运达导演，听力不太好了，腿脚也不灵便，但他还是来到了昨天首映典礼现场。迎接他的是现场观众，一次又一次热烈而真诚的掌声，但他说：“我们做得还不够，还要做更多的工作，美影厂要努力做出符合时代要求、满足大家需要、让观众感兴趣的新片子。” 

一直站在钱老身后，为他推着轮椅的，是钱运达的学生，也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厂长速达。她自豪地介绍说，电影《天书奇谭》是中国第三部彩色动画长片，“这部电影是老一辈优秀动画人心血与智慧的结晶，此次通过技术手段让电影成功登陆大银幕，既能让更多观众欣赏到这部经典动画，也是对老一辈动画艺术家的致敬。”

（左起）王健儿、钱运达、速达

首映礼现场，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王健儿向钱运达导演送上了《天书奇谭4K纪念版》的主海报——在充满中国山水画神韵的画面上，蛋生张开双臂奔向天际追逐光与希望，他身后的袁公庄重相送。

“袁公仰望攀登天梯的蛋生，象征着老一辈艺术家托举着新一代艺术家，不断攀登新的艺术高峰。”王健儿说，正如这张海报所表达的寓意，今天的上美影将沿着老艺术家积累的经验，探索、创作出更加优质的中国动画。

前辈星辰照新路

来到首映礼现场的，除了《天书奇谭》的老一辈创作者，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老观众”。

“我很怀念用纸和笔，绘制动画的年代。”动画电影《姜子牙》导演李炜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看《天书奇谭》的欢喜，“我特别喜欢袁公这个人物，他就像一位引领我们成长的父亲，片尾他被抓走以后，我特别希望有下集。”李炜说，“今天大银幕上的4K纪念版《天书奇谭》，和我记忆里的12岁重合了。前辈们就像星辰，如今的我们应该看看他们，走好接下去的路。”

中国第一代少儿节目主持人陈燕华回想起三年前自己主持《天书奇谭》交响音乐会的场景，仍激动不已：“音乐会结束，在座的一千多位观众没有一个离席的。我们都是看着美影厂的动画片长大的，那是我们小时候的精神食粮。”她说，《天书奇谭》包含诸多超前思想内涵，“今天看来，仍旧一点也不过时”。

奥运冠军徐莉佳忆起青少年时期训练的枯燥和动画片的解乏，她说：“我希望能够涌现出更多怀有赤子之心的年轻人，去推动中国的体育事业和动画事业的发展，让世界见证一个了不起的中国。”

马上评：奇趣美

自1983年诞生以来，《天书奇谭》与上美影经典动画长片《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并驾齐驱，始终代表着国产动画电影的巅峰水准。

我知道，它讲了少年蛋生与三只狐妖斗智斗勇，历经磨难，夺回天书，最终习得天书法术，造福百姓的故事，也知道三个狐狸各自别致的模样。其它的，印象便不是太深刻了。昨天，《天书奇谭4K纪念版》放映结束，我却扎扎实实别有一番感受。

原来它完全符合钱运达导演所说的，动画电影所追求的“奇、趣、美”。

它的“奇”，在于艺术家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影片里，还在流口水的小皇帝大喊着“我要看鸟”，狐母就拔出狐女的凤钗，变出了凤凰，随后出场的就是中国特色场景“百鸟朝凤”，让人叹为观止。而片中踩高跷、舞龙舞狮等民间活动，也都化身剧情一部分，既是丰富想象力的具体展示，也可谓一座“民俗大观园”。

它的“趣”，在于无论主角、配角，个个鲜活立体。“怎么有趣怎么玩，玩到极致。”这是上美影第一任厂长盛特伟对《天书奇谭》创作提出的要求。于是，三只狐狸造型借鉴了戏曲脸谱，而小皇帝、府尹、县令、地保等，也都各有特色。钱运达都忍不住“自卖自夸”说：“年画、门画、玩具，各种借鉴。每个角色都设计得非常有趣，像‘阿拐’，特地开场写了戏，让他只剩下一条腿，走路就是一跳一跳的，人物就有了特点。”

它的“美”，更是三言两语难以穷尽。《天书奇谭》借鉴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绘画、雕塑、玩具、戏曲等艺术元素，汇集了众多民俗意象，如大量采用传统民乐作为背景音乐，影片中的园林、宫殿、庭院、山水，则是遵循“吴门画派”风格，用工笔重彩绘制人文景观，用淡雅水墨绘制自然景观……

每一格胶片，修复的是光影和时间。轻抚光影，穿过时间，我们从编剧到造型，从美术设计到动画设计，从绘景到作曲，都可以清晰地看到40年前，我们如何从民族文化、民间美术中汲取营养；又如何“探民族风格之路，敲喜剧样式之门”。

历久弥新的，是一个故事，是经过数年清洁、扫描、修复、调色的胶片和重新混录的声音，更是对于民族文化的这一份自信。

文/新民晚报首席记者 孙佳音

编辑/乔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