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诗经》等于半部“吃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翘翘错薪，言刈其蒌”“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字里行间都是野菜春蔬，都是食物香气。

随着电视剧《芈月传》的热播，不少观众对先秦文化和饮食风俗充满了好奇。先民们都吃些什么？其实，这个问题可以从先秦经典作品《诗经》中找到答案。《诗经》中记录了至少30种野菜时蔬：蕨菜、荠菜、车前草、冬葵、香蒲、水芹、白蒿，等等。这些原本野生的蔬菜清香可口，其中不少被后人栽培食用，如苦菜、冬葵、荠菜、水芹、莼菜等。而我们现在老百姓餐桌上的普通蔬菜，在春秋时期却是贵族才能吃到的蔬菜，比如萝卜、芜菁、莲藕、韭菜等。

《诗经》中涉及的动物有90多种，其中可食的肉类十分丰富，从家畜到野味应有尽有，有的是狩猎得来的野兽，如《魏风·伐檀》：“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鱼也是《诗经》时代人们食用的主要肉食，如《陈风·衡门》：“岂其食鱼，必河之鲂。”鲂，鱼名，即鳊鱼，如今是湖北地区有名的鱼了，毛泽东的“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和元代马祖常诗“携幼归来拜丘陇，南游莫恋武昌鱼”中的“武昌鱼"都是指的这种鳊鱼。

在三百多篇诗文中，用来比拟人的志向的实物有许多都与动植物有关，孔子评价《诗经》时说：“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这些能够替古人言志的动植物，也成为华夏美食古谱中颇具名气的代表。

《诗经》里有太多的美味，时至今日我们还能感受到那久远的味道。先秦时代的人们对四时的美味的渴望，传达了一种对生活的热爱，那种对生活的热忱，我们可以通过食物感同身受。《诗经》里的美味我们无法一一道来，大家现在熟知的食材——川渝一带盛行用来“烫火锅”的豌豆苗，咀嚼齿间留香的新鲜嫩绿的豌豆苗，原是一种叫作“薇”的植物，薇即野生的豌豆苗。《小雅·采薇》：“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岁亦忧止。”表达了对食物生长的渴望和心中的忧闷。绿油油的豌豆苗，既是饭桌上美味的食物，又成为寄托相思的精神食粮。和着蔬菜的清香，古典唯美向我们走来，直抵人性温暖之处。

《诗经》的《卫风·伯兮》还记录了一种蔬菜：“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诗中所说的“谖草”就是我们今天美食中有名的四珍之一：黄花菜。黄花菜，学名萱草，又称金针菜、谖草、安神菜，而它最为浪漫的名字是“忘忧草”。《诗经》中的这一首诗说出了忘忧草的典故：有位妇人因丈夫远征，遂在家栽种萱草，借以排忧解愁，从此世人称之为“忘忧草”。据《本草经集注》记载：“萱草味甘，令人好欢，乐而忘忧。”可见，无论是出于浪漫的爱情故事，还是出于植物本身的功效，作为如今的美食菜肴，黄花菜都深受中国人的喜欢。

黄花菜全国各地都有培植，其中以四川渠县最为有名，被称为“中国黄花之乡”。湖北人其实很喜欢吃黄花菜，在传统的湖北菜“红烧肉圆”里，黄花菜是必需的配菜，否则就不正宗。新鲜的黄花菜一定要焯水后才能食用。因为黄花菜有清热、利湿、消食等功效，所以与肉圆搭配起来，可以很好地去除鲜肉的油脂油腻，还能促进肠胃的消化，降低皮下脂肪含量，从而达到瘦身减肥的效果。黄花菜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鲜，那种脆嫩的口感，鲜美的味道，入汤也鲜，入菜也香。所以一边吃肉圆子，一边吃黄花菜，大概就是“好吃不胖”的黄金秘诀，这种搭配也是湖北人自己摸索出来的饮食智慧。

黄花菜还可用于一道药膳汤，年纪大一点的女性，特别是南方女性都知道，那就是能够帮助产妇催乳的“黄花菜鲫鱼汤”。这道汤的主角就是黄花菜和鲫鱼，做法非常简单，就是一条新鲜鲫鱼，一把黄花菜，加水煲汤。黄花菜本身具有安神、健脑和下乳的功效，而鲫鱼蛋白含量高，肉质鲜美，能除湿补虚，二者结合，最适合产妇。所以《诗经》中的忘忧草，还在继续着它的浪漫传奇，温暖着我们的生活。

“蒹葭萋萋与苍苍，白露未晞又为霜。所谓伊人兮，宛在水中央。”有的酒店把《诗经》中的美食搬上了餐桌，盆景一般的色彩搭配，给人视觉上的享受，宛如溪边之露水蒹葭，美不胜收。美食是不是《诗经》的中心，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诗经》中的美食给我们带来了美的享受。

任何一部能够流芳百世的作品，都多少触碰到了人的内心。《诗经》中的美食不是因为思想深刻而触动人心，而是因为它触动了人心，所以才变得深刻。因此，读《诗经》就像是在读喜欢美食的我们自己。寻找《诗经》中的食物之美，就好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内心。一次次的感情触碰就是我们所寻找到的人文之美。

《诗经》的菜园里总有看不尽、吃不完的新鲜美味。有人说：“我们的馋，是从祖先那里遗传过来的。”其实，我们继承的除了这份馋，还有一份对自然生活的热爱。四时相依，天地同命。时代的变化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任何人或事都无法阻挡历史的变革；但饮食文化的传承是一个民族文明发展的需要，它延续不断是为了告知后世子孙我们源起的根本，并以此为傲。

选自李继强《吃的智慧》

来源：阅读武汉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