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一头拥有着巨大咬合力、迅猛的驰骋力和强烈攻击欲望的警犬，直勾勾盯着你，不停地狂吠，上身不断跃起想要挣脱颈部的牵引绳，嘴一开一合间漏出锋利的尖牙，上面的口水肆意飞扬……这时口笼被摘下，接受扑咬指令后，它朝你飞扑而来是种什么体验？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每天至少被扑咬数十次，既是警犬的“老师”，又是警犬的“死敌”，他们是警犬扑咬科目中的核心角色。

三伏天套上15公斤护具 活像“布娃娃”

“警犬就是尖兵利器，而他们就是尖兵利器的锻造者。”公交总队警犬工作大队副中队长卫勇鑫介绍说，实践证明，警犬的扑咬能力是预防和制止犯罪行为、外界袭击的最直接有效措施，并具有强大的震慑力。

卫勇鑫认为训练时光有训导员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在警犬的扑咬和撞击两个科目的训练中，还要有一位甘愿默默付出，在背后流血流汗的助训员。

李文龙今年28岁，做扑咬助训员已经三年，同时他也是一名训导员。一米八几的身高，190多斤，看上去人高马大，但是面对警犬，他说自己完全没有抵抗力。

卫勇鑫介绍，在日常训练中，有两套靶衣用来保护助训员，用于撞击训练的靶衣，下半身的是牛皮制成的背带裤，上衣为皮夹克，主要防止抓伤。穿上衣之前，胸部位置还有一块助训员们用海绵垫自制的防护垫，起到撞击时的缓冲作用，既可以保护警犬也可以保护助训员不被警犬的牙齿硌到。

另一套用于扑咬训练的靶衣同样分为上下两个部分，是麻棉布制成的厚重外衣，总重15公斤，相当于一桶饮用水的重量。助训员每次都需要他人的帮助才能顺利穿上这套防具，等到全套装备穿完，早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一个近200斤的人，穿上这套衣服，跑起来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活像一个“布娃娃”。

训练当天温度高达34℃，助训员李文龙笑称“三伏天里穿上这个跟洗澡的感觉一样”，他说尤其在训练之后，不仅身上会起痱子，还经常会中暑，所以他们的衣柜里，永远都备着解暑药和痱子粉。 

我们要做的就是看着它朝自己扑来

只要训导员喊出口令，手一松，警犬就会应声而起，飞出五、六米，朝助训员胸口一头撞进去，紧紧的咬住衣服，疯狂撕扯。

而李文龙说，“每一次看着它的獠牙朝我脸过来，都害怕，每次对自己来说都是挑战。”

因为警犬力气太大，自己即使190多斤，也常常会站不住，但还是要继续假装与警犬搏斗，身上厚重的靶衣也经常会被撕脱了下来。

卫勇鑫说，选拔助训员，身体条件是得个子高，体重大，但更重要的是要对警犬事业愿意付出，有爱心。

32岁的助训员张明亮个子不算高，体型也没有李文龙那样结实，而选择他的原因就是在挑选助训员时，张明亮第一个站出来说“我试试”。成为助训员就意味着他除了要负责自己的警犬日常训练外，还要腾出时间帮其他训导员的警犬练习扑咬，“就冲他这个觉悟，冲他这个胆量，我觉得他就是‘宝贝疙瘩’。”

在采访当天的冲撞训练中，张明亮的胸口又不小心被警犬的牙齿划了一个4至5厘米的大口子。原来，是在训练中，警犬太过兴奋，牙齿竟然伸出了口笼，勾到了皮衣，扎了进去，甚至将里面的垫板硬生生扯成了两半，划伤了张明亮，但是张明亮却不以为意。

“我们虽然也是训导员，但是平时看到练习扑咬的警犬，都要躲开些。”李文龙说，狗的视力并不是很好，它们是听觉、嗅觉和感官动物，警犬又及其护主，“听到我们的声音，或者嗅到我们的气味，都有可能激发起它们警觉性。”

这三年的工作经历，给李文龙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疤，最近一块，是在他右臂内侧，贴近肱动脉的位置。

“看这个洞了没有，它的牙擦着我的血管，直接扎进了我的肌肉里，再深点儿就到骨头了，那样我就该打蛋白了。”他在训练前，一边穿着防护服，一边向北青-北京头条记者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疤。他说当时警犬咬住了衣服连接处的缝隙，“把衣服脱下之后，胳膊上被咬下一块肉来，血哗哗地下流”。

充分陪伴 要接受满身狗毛和破洞

警犬虽然凶悍，但对于它们的训导员来说，却像是淘气的孩子。

“刚来的前3个月，主要是陪它玩耍，跟它培养感情，彼此建立友谊。”李文龙说，他的“大儿子”名叫“大地”，是一只罗威纳犬。

他三年前入队，与“大地”相识，每天早上8点半，按照要求到犬舍打扫卫生，早上起来带它训练一次，从简单的服从开始，休息过后上午饭前再来一次，训练结束回来吃饭、午休，下午再继续训练，一天至少4次。

他说，想要警犬听话，必须让它认为，训导员就是上帝。为了和警犬们建立关系，李文龙和同伴们几乎始终陪伴在警犬身边，这也遭到了家人的不满和嫌弃，甚至他“眼里只有狗”的这个毛病，成了前女友和他分手的原因。

但他不以为然，他认定这就是自己追寻的理想。“有狗，有激情，有刺激……

“可能别人觉得我们是傻子，怎么会有人这么和一只狗说一上午的话，但你们看，我们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干净净的。”但李文龙认为，“警犬可能对我们来说是个执法的手段，但我们在他们心里就是唯一，不论什么时候，它多脏多丑，我们都不会嫌弃，抱起来让它们在怀里依偎，它们其实就是三五岁的小孩儿，累了一天，也会撒娇卖萌，也需要疼爱，需要怀抱。”李文龙也相信，这肯定是所有热爱这个岗位的人的心声。

“我们不是超人，但每天都要和‘猛兽’搏斗，我们筋疲力尽时候就会流汗，我们稍有不慎就会流血，但我们愿意为锻造‘尖兵利器’付出，甘愿做这份‘被咬专业户’。”李文龙和张明亮说。

根据不同性格制定不同训练和分工方式

做扑咬和冲撞训练的警犬“北京”、“天兵”，对“歹徒”虽然十分凶悍，但它们对训导员王帅和马强来说，却像是两个淘气的孩子。

训导员马强说，队里的警犬都要由训导员自己挑选，然后从小陪着它长大。他带训的警犬叫“天兵”，他说，别看“天兵”现在进行扑咬训练，厉害得很，当初刚刚带回队里时，它就被旁边一只小母狗的叫声，吓得钻进自己怀里。

2018年10月，马强从昆明警犬基地带回来一只小奶狗，取名“天兵”，之所以叫“天兵”，因为它小时候特别的胆小。

“当初刚刚带回队里时，它就被旁边一只小母狗的叫声，吓得往我怀里钻。”马强说，经过每天4次不停地训练，如今它已经长成了一只出色的警犬，体格健壮，虽然与人很亲近，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扑咬欲极强，看到危险人物就会狂吠不止，双眼紧紧盯着对方，随时准备冲上去。

另一只警犬“北京”也是从昆明警犬基地带回来的，王帅说，它小时候特别不听话，不让它干什么，它非要干什么，像极了一个叛逆的孩子，而且经常咬东西。“我这挎包一背上，它就抱着我腿跳着脚地咬。”他说，马犬的跳跃力极强，越过两三米的围墙在它们眼里就像是“跳山羊”，这“北京”哪都好，就是不爱叫，喜欢从侧面出其不意。

“队里的同事们都分析，说我的‘北京’像极了捕猎时候的狼，有狼的血统。”马强经过了经过一年的训练，将如今的“北京”训练成能完美做到令行禁止的战士。

生命的一部分 也是一生的战友

在公交总队警犬工作大队的西北角，有一块60平米见方整洁的墓园，这里埋葬着牺牲的警犬， 每年的清明，大家都会到这里祭奠他们昔日的战友。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也许他们天生便带着守护的使命，注定拥有短暂却不平凡的生命。

“我们一同经历晨昏雨雪，在工作中出生入死，在生活上相互陪伴。它不仅仅是我的战友，是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死亡只是让它们走出了时间，而在我心中，它们依然是最勇猛的战士……”卫勇鑫说。

文/王浩雄 实习生 陈久钰 郭悦

编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