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川北医学院27岁教师无氧登顶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引发关注。8月13日,当事人雷波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他本身是体育专业出身,热爱户外运动,攀登慕士塔格峰帮他实现了“成为国家一级运动员”的目标。在冲顶过程中,他需要对抗身体的极限状态,包括缺氧、奇寒、负重、睡眠不足,但他坚信,只要一直保持行走就一定能到达。
7月29日8时45分,他在风雪中成功无氧登顶慕士塔格峰。
雷波今年27岁,是川北医学院的一名青年教师,他在本科、研究生阶段均就读体育专业。读研时,他进入中国地质大学体育学院,该学院的院长李元,也就是雷波的导师对学生有一个要求,要成为国家一级运动员。
雷波介绍,攀登一座7500米以上的独立山峰,就可以获评“国家一级运动员”,为实现这个目标,攀登慕士塔格峰是最合适的选择。7月29日8时45分,他在没有携带氧气的情况下成功登顶。
据了解,慕士塔格峰(简称“慕峰”)是西昆仑山三大主峰之一,海拔7546米,位于新疆阿克陶县与塔什库尔干交界处,地处帕米尔高原东南部,塔克拉玛干沙漠西部。慕峰常年积雪,冰川广布,当地人称之为“慕士塔格阿塔”(Muztagh Ata),在维吾尔语中意为“冰山之父”。作为耐力型山峰,在登顶的过程中主要挑战为高海拔缺氧导致的严重高原反应,C1营地到C2营地之间的冰裂缝可能危及生命。为此,它也被业界称为“8000米攀登的摸底考试”。
回忆起此次登山经历,雷波坦言,现在看来登顶这件事已经不太重要了,更重要的是一起登山的这群人。谈及未来规划,雷波表示,他会继续挑战海拔8000米的山峰。他在等待一个契机,选好山峰,筹好经费,然后再出发。
对话雷波:冲顶慕士塔格峰要对抗身体极限 但只要一直保持行走就一定能到达
8月13日,北京青年报记者对话雷波,他道出了登顶慕士塔格峰背后的故事。
为实现“成为国家一级运动员”目标 攀登海拔7546米慕士塔格峰
北青报:怎么想到要攀登慕士塔格峰呢?
雷波:这与我的专业和爱好有关系。我本科就是体育专业的学生,2019年读研时想把我的两大爱好结合起来,一个是旅行,一个就是体育。然后我发现,最佳的契合专业是“户外运动”,就考到中国地质大学体育学院。
我的导师是现在体育学院的院长李元,他给了我们“三驾马车”的任务:一是获评“国家一级运动员”,二是英语过六级,三是发一篇核心期刊。按照相关规定,攀登一座7500米以上的独立山峰,就可以获评“国家一级运动员”,对职业、未来发展都非常有帮助。从海拔、难度、经费等各个方面来说,慕士塔格峰(海拔7546米)都是最合适的。
北青报:为什么会选择无氧攀登?
雷波:我从来没有在6000多米、7000多米的地方住上一晚,根本不知道那种情况下身体状况是什么样。要不要用氧气,当时也纠结了很久,有氧气可以更好地保障人身安全,也利于促进身体机能恢复。在无氧或氧气含量很低的情况下,身体优先保障的是大脑和心脏,像手指、脚趾这些身体的末端就很难保障。
主要考虑到氧气的价格,在不同海拔预订、购买的氧气,每瓶的价格从8000元到12000元不等,一个人用1到4瓶氧气都很正常,这又要多花好多钱。另外,如果以后还想攀登8000米以上海拔山峰的话,最好还是采取无氧的形式。我觉得自己本身是户外运动方向、体育专业的,也做了这么久准备,对无氧攀登有信心。
此次攀登前进行20周体能训练 登山花费4万余元其中朋友捐助近2万元
北青报:在开始攀登慕士塔格峰前,您都做了哪些准备?
雷波:读研的三年里,攀登了两座海拔5000米、海拔6000米以上的山,都是在为这座更高海拔的雪山做铺垫。攀登高海拔雪山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5000米属于是入门级,登不同海拔的山对装备、体检、登山技术的要求都不同。
我在今年2月决定登山,3月报国家体育总局审批,然后制定了20周的体能训练计划。每周一、三、五,我会在健身房进行一些腿部、脚踝、核心力量的训练,我们研究生处11个人中有7人都参与到了这个健身中,当时我提议带大家一起健身,可以给大家免费做私教。周六、日的话就是我自己进行有氧运动,比如跑10公里、20公里,还有就是负重20斤徒步8小时以上等等。
在慕士塔格峰大本营,会有高山厨师给我们做东西吃,到了高山营地,向导也会做一些简单的食物。出发前,我就准备了大概10顿路餐,包括能量棒、巧克力、牛肉干、坚果之类的食物,还有一些便携的功能饮料冲剂。
北青报:这次登山总共花费了多少钱,是全自费的吗?
雷波:这次登山总花费4万多元,这对于一个学生,或者刚入职的工作人员来说还是比较庞大的。当时我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助梦”计划,大家可以赠予、赞助我99元,帮我升级和补充装备,我就可以用攀登过程中拍的照片做成明信片,再写下感谢信送给这些帮助过我的人。学校的领导、同事也都非常支持,有人帮我拉到了一个5000块钱的赞助,还有人给我转了1000元,最后凑出了近2万元,帮我攀登了此次的新高峰。
采取循序渐进拉练式攀登 曾因风雪天气推迟登顶
北青报:简单介绍一下攀登慕士塔格峰的过程。
雷波:慕士塔格峰大本营(BC)的海拔是在4400米,再往上是高山一号营地(C1)海拔5500米,二号营地(C2)海拔6200米,三号营地(C3)海拔6900米,然后就是顶峰,海拔7546米,这整个攀登周期有20天。
我们采取的是循序渐进的拉练形式,第一次拉练就是到C1的位置,然后下山,休息一天。第二次拉练是到C2,上山需要两天,在山上待一个晚上,让身体充分适应6000多米海拔的情况,下山再用一天,再休息一天。
然后第三次是7月23日正式攀登,我们起床后发现风雪很大,能见度可能只有十几米,存在巨大的风险性。因为雪下了一整晚,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而且山上冰裂缝很多,都被雪覆盖着,一不小心可能会掉进深渊。考虑到这两方面,探险公司发公告让我们全员撤下,找个好点的天气再登山,接着就又休整了两天。
北青报:来回这么多次拉练,最后却没有成功登顶,当时心情怎么样?
雷波:说实话,那次搞得大家心态有点疲劳了,好不容易走了一小半又不让走了,真的有点泄气。而且我们下来之后发现天气变好了,有些提前出发的队员坚持没下山,最后也登顶了。我们得知消息后,觉得向导、公司战略决策失误,心里不是很舒服。
漫长的冲顶需要对抗身体的极限 相信只要保持行走就能到达
北青报:第四次拉练也就是再次正式攀登还顺利吗?
雷波:第四次攀登是在7月26日,下午开始就一直往上走,也在持续下雪。下雪就会很麻烦,把衣服拉起来一直走的话会出汗,但拉开的话雪花又会飘进去,很抓狂。到29日,白天我们持续攀登,晚上都睡不太好。因为缺氧,就需要张开大口主动调节呼吸,很容易睡着睡着就突然狂喘。这样积累了3天的疲劳,加上也吃不好,所以最后那段路走得比较煎熬。
北青报:冲顶路上还遇到什么其他的困难吗?
雷波:一个是对抗身体的极限状态吧,缺氧、奇寒、负重、睡眠不足,每一个都很折磨人。不知道下一个营地到底在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冲顶过程感觉特别漫长,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风一吹,手指头从寒冷到麻木,再从刺痛到最后失去知觉……我反复搓、反复动,最后放弃了登山杖,把暖宝宝贴在手套里,两只手插在兜里继续向上。
另外,在路上我们住帐篷,白天如果出太阳,帐篷内部就非常热,下面雪一融化,平地就变成大坑,晚上睡觉会陷进去,像睡在锅里。更受不了的是,有的地方雪融化后的坑里还有很多尖刺和石头。后来帐篷还漏水,幸亏发现及时,不然要是把羽绒服打湿了,可能导致人体失温。
北青报:您是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的?
雷波:当时就觉得再难的事情,细分之后就好像没那么难。如果一直盯着山顶,走几步抬头看一次,就会很绝望。但向导有经验,我们知道大概要走多少步、花费多长时间,我就看着时间,只要我一直保持行走,就一定能到达。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有价值的。
在山顶拍照为新婚朋友送上祝福 下一步想攀登海拔8000米的山
北青报:您是什么时候登顶的,在山顶待了多久呢?在山顶情况怎么样?
雷波:我们是7月29日早上8时45分登顶的,看到立着的石碑,还有飘着的经幡,就知道真的登顶了。估计就待了10多分钟,那上面特别特别冷。说实话有点遗憾,当时的天气不太好,雾气很大,还一直在下雪。山顶上啥都看不见,全是白茫茫的。后来看无人机拍的视频才知道,我们当时就在悬崖边上,当时还都在那里走来走去的
北青报:您登顶后有什么感受?
雷波:那一瞬间感觉人都是蒙的,好像没有任何感受。熬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几年,突然到了这个地方,有点呆呆的。一下子走了这么远,然后到了这个目的地,但却不知道怎么办了。后面就拿着我随身带的旗,让别人帮忙给我拍照。我当时准备的旗子比较多,有工作学校、母校、赞助商、好朋友结婚等等,一共8面旗。我就刚举着一个,举完又马上换另外一个。因为温度太低,手机拿出来很快就会自动关机,所以拍照速度需要很快。
拿学校的旗其实是想表达内心的感谢,感觉大学给了我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和机会,对我来说像脱胎换骨。另外,和我关系很好的师兄正好要结婚,就想要以这种特殊的方式为他们送上特别的祝福。
北青报:接下来会继续攀登更高的山吗?
雷波:下一步,我想挑战攀登8000多米海拔的山峰。感觉这次能力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到完全绝望的极限状态,还可以挑战更高的山。但之后要考虑的是登哪座山,为什么选择它,而且还需要筹10至15万的经费。接下来就是看有什么契机让我加快实施这个计划。
现在回想起来,登顶这件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一群人一起经历的这个事情。我爱这群人可能胜过登山这件事,我也很喜欢“无兄弟,不登山”这句话,这种情感真的很难得。登山时,所有人都脱离了原来的身份,会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也都会互帮互助,比如帮忙背包,互相拉一把,分享水和食物,互相分享登山的技巧。
实习生 王禹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戴幼卿
编辑/王朝
校对/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