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在“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被击毙10周年之际，美国与其他北约伙伴开始从阿富汗全面撤军并计划在9月11日前完成，以纪念美国遭遇“9·11”袭击20周年。用这样两组数字标识10年来美国最大规模撤军行动实为一种精神胜利法，用4个多月来结束美国历史上陷入最长的一场战争实不轻松，而美军撤离后的阿富汗何去何从，将成为一个巨大悬念。

综合外电报道，1日当天，美国开始撤出在阿富汗的2500名军人；2日，美军还向阿富汗军队移交位于赫尔曼省的一座军营。阿富汗官员表示，美军撤离行动其实此前几天已经启动。根据计划，美国和参与阿富汗安全支援使命的北约成员共计万余人将在“9·11”20周年前完成撤离，包括德国1300人、意大利895人、英国750人和土耳其的600人。

报道称，2500名美军只是可公开数字，还有数百名特种部队及规模不等的其他名目下的美国安全人员也将一并撤离。为了确保安全撤离，白宫和五角大楼严格保密撤离计划，只通过百分比显示进度，还向阿富汗派出650名陆军游骑兵进行掩护和策应，配备了用于压制敌方袭击的火炮和火箭系统，在阿拉伯海和波斯湾部署“艾森豪威尔”号航母和数架B-52战略轰炸机进行威慑。

据特朗普政府与塔利班去年2月达成的协议，美军等外来力量应在今年5月1日前完成撤离。拜登政府上台后重新评估形势，并于4月中旬敲定目前的撤军安排，表达了坚决结束这场灾难性战争的强烈意愿。尽管塔利班武装对美国未能如期撤军表示不满，但是截至目前，尚未采取任何针对美军的成规模袭扰。

从逻辑和常理上判断，塔利班不会因美军撤离略有延误大打出手，反倒乐意创造条件将这些不速之客礼送出境，以便后面放手对付失去西方国家保护的阿富汗政府及其他权力角逐者，无论通过口舌较量还是进行枪炮对话。过去几周内，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军交火相当频繁，双方也各自宣称战果卓著。这种与美军撤离并行的两派交战已预示了可怕前景：美军完成撤离之日，可能就是阿富汗内战全面升级之时。

事实上，阿富汗一直处于外战加内战的交织状态，即便在塔利班武装与美国及阿富汗政府进行双轨谈判期间，阿富汗这两大主要对手的“全武行”也未曾停歇。双方围绕未来国家控制权的争夺已历20年，很可能在美军彻底撒手后展开命运攸关的大决战。

美国自己都对阿富汗的未来缺乏信心，一个细节即可表明白宫对未来失去阿富汗的忧虑：美军撤离时，大部分装备物资分别向欧洲、亚太和中东三大战区转运，部分运送成本过高的装备留给阿富汗政府军，还有约1300件重要但又不值得运走的装备，美军宁可销毁也不交给阿富汗政府军，因为担心它们最终成为塔利班的囊中之物。

20年前美国“冲冠一怒”对塔利班诉诸战争，像被激怒的公牛冲进阿富汗这个著名的“帝国坟场”。白宫和五角大楼毫无针对性准备的反恐首战，虽然击溃惯于游击战的塔利班，但也自我麻痹而又匆忙发动伊拉克战争，最终使美国双腿陷入两个战争泥潭。仅阿富汗一地，20年间美国就损失资金2.26万亿美元，24420名士兵阵亡，3800名私人安保承包商雇员死亡，20666美军官兵受伤，另有1144名北约伙伴国军人殒命。

与2010年撤离伊拉克不同的是，美国放弃阿富汗极其匆忙和狼狈，特朗普为了急于与塔利班媾和，不惜动议邀请其领导人做客白宫，不惜在和约中承认塔利班的合法和执政地位。美国将“一国两府”的事实强加给阿富汗，为自己抽身后阿富汗两大死敌的争权夺利添加了新的祸根。

并非所有力量都希望美军走人。溃而未绝的“基地”组织日前宣称，将全面发动攻击阻挠美国撤军。理由很简单，“基地”通过反复袭击美国目标才将其诱入战争陷阱，当然不愿意看到美国轻易脱身。尽管塔利班承诺将不允许“基地”等恐怖和极端组织以阿富汗为根据地袭击美国及其盟友目标，但是，这些昔日“道友”未必服从塔利班的号令。美军撤离后的阿富汗在内战延续之外，恐怖组织重新做大并四面出击，也着实令人担忧。

当然，阿富汗再次天下大乱也不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美国尤其不希望自己扶持的样板政府垮台，不希望塔利班神权统治再次一统江山，不希望这里成为恐怖主义死灰复燃的沃土。然而，过去20年美国都没能搞定阿富汗，撒手后又如何左右这个国家的战争与和平？

塔利班经过多年战争历练，尽管也衍生出温和派，尽管在某些方面已略作开放，但本质上是一个追求政教合一神权统治的军政一体组织，与主张教俗分离和族群平等的阿富汗政府完全是两个“物种”。指望双方在美国撤军后和平相处、和平分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现实的。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图源/视觉中国

编辑/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