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二价HPV(人乳头状瘤病毒)疫苗价格下限再次刷新。

4月末，海南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2024年海南省适龄女生HPV疫苗采购项目显示，沃森生物二价HPV疫苗中标，价格为每支63元，中标金额为674.1万元，远低于预算金额的1391.00万元。

就在一个月前，二价HPV疫苗刚跌破百元。江苏政府采购网发布的二价HPV疫苗采购成交公告显示，万泰生物中标价格为每支86元。

突出重围

公开资料显示，HPV是一种DNA病毒，根据致癌性不同可分为高危型(致癌)和低危型(非致癌)。HPV疫苗可以预防绝大部分的宫颈癌，二价HPV疫苗主要是针对HPV16型和HPV18型的感染。

2020年，万泰生物二价HPV疫苗馨可宁在中国境内(不包括港澳台地区)正式上市销售，成为中国国内首个、世界第四个预防宫颈癌产品。

彼时，跨国药企默沙东的四价HPV疫苗佳达修4、九价HPV疫苗佳达修9分别在2017年与2018年在中国上市，更早时，还有葛兰素史克的二价HPV疫苗Cervarix已于2016年在中国上市。

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2022年发布的报告，二价HPV疫苗预防范围能实现70%宫颈癌，而四价HPV疫苗与九价HPV疫苗在此基础上，还能分别实现预防90%尖锐湿疣和预防90%宫颈癌、85%阴道癌、50%低级宫颈病变、90%尖锐湿疣和95%肛门癌。

在上市时间、预防范围都没有显著优势的前提下，万泰生物走上“经济适用型”道路。

根据广东省预防医学会宫颈癌防治专业委员会2021年11月发布的《消除子宫颈癌之HPV疫苗应用广东专家共识》，佳达修4、佳达修9、Cervarix的广东省中标价格(2021年)分别为每支810元、1310元、590元。

而万泰生物当时的中标价格，比葛兰素史克便宜了近一半，更远低于佳达修系列，为每支339元。按接种三剂次计算，接种馨可宁可以比Cervarix节省700元。

另外，默沙东的佳达修9中国上市为紧急审批，从提出申请到获批上市，只用了8天的时间，面临较大的产能不足，“一针难求”曾多次上演，这也给万泰生物们提供了入场机会。

2020年8月，默沙东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对于需求激增，基于HPV疫苗生产的复杂性、长达四年的生产周期、不可或缺的严格质量管控，以及重大基础设施投入等因素，无法如愿迅速增加供应。

价格低加之竞争对手产能不足，万泰生物二价HPV疫苗上市即火爆，成为公司“业绩加速器”。2020年5月投入市场，当年万泰生物便实现二价HPV疫苗接种200万支，营业收入6.93亿元。

2021年，万泰生物二价HPV疫苗上市后第一个完整年，疫苗产品营业收入达到32.78亿元，同比大涨360.75%。2022年，万泰生物的二价HPV疫苗销量突破2500万支。

低价角逐

但万泰生物独占二价HPV疫苗市场不久，“搅局者”登场。

2022年3月，沃森生物二价HPV疫苗沃泽惠获批上市，成为第二家拥有国产二价HPV疫苗的企业。沃泽惠预充注射器规格的上市定价为每针329元，与万泰生物相近。

此外，佳达修9产能与适应人群问题已得到解决。默沙东的佳达修9获批时，仅有16-26岁较窄的年龄组上市，2022年8月获批扩龄至9-45岁全年龄组。

并且，根据默沙东(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官网2022年4月发布的新闻稿，2019年，默沙东投入超过10亿美元扩建已有的生产设施产能、并建造新的设施，以满足全球对HPV疫苗前所未有的巨大需求。默沙东彼时预计，随着公司继续扩大现有生产设施的产能并启用新设施，默沙东的HPV疫苗供应量将在2020年至2023年期间再增长一倍。

当九价HPV疫苗不再一针难求，二价HPV疫苗的市场面临被侵占。

新财富产业研究院2024年2月发布的研报认为，九价HPV疫苗将成为市占率最大的主流疫苗，未来5—10年有望维持15%—30%销量增长，需求旺盛。

在2023年业绩预减公告中，万泰生物称，二价HPV疫苗收入较上年同期下降约42亿元。对于营收净利下降的原因，万泰生物称主要由于二价宫颈癌疫苗受九价宫颈癌疫苗扩龄影响以及市场竞争等因素影响，销售不及预期。

沃森生物在业绩预告中也提到，受九价HPV疫苗扩龄和进口数量增加的影响，二价HPV疫苗销售量未达预期，预计计提减值准备约2.4亿元。

面对九价HPV疫苗在自费市场上的迅猛增长，万泰生物与沃森生物选择走向了另一条赛道——政府采购。

沃森生物在2023年年报中表示，全力支持国家《加速消除宫颈癌行动计划(2023-2030年)》落地，重点聚焦政府惠民采购市场。在5月6日披露的投资者问答表中，沃森生物表示，截至目前，全国部分省/市/自治区的部分人群可免费接种政府采购的HPV疫苗，同时，多个城市对适龄在校女生接种HPV疫苗政府给予定额补助。

万泰生物与沃森生物的价格战由此打响。

在2022年5月江苏省南京市二价HPV疫苗采购中，沃森生物以每支246元报价拿下2.24万支的中标量。而彼时，万泰生物的报价为每支329元，最终仅中标0.96万支。

此后，万泰生物也启动了竞价策略，双方开启交替往复的降价抢订单。2023年，广东省适龄女生HPV疫苗采购项目结果公告显示，万泰生物获得独家中标，降幅接近65%，价格低至每支116元，沃森生物落选。

以最近的政府采购项目计算，万泰生物每支86元，沃森生物每支63元，已较上市时价格下降超七成。

会列入免疫规划吗？

所谓政府惠民采购，国家卫健委、教育部等十部门发布的《加速消除宫颈癌行动计划(2023—2030年)》中明确表示，到2030年，持续推进适龄女孩HPV疫苗接种试点工作。

2020年世界卫生大会决议通过的《启动加速消除宫颈癌全球战略》也指出，到2030年需实现的目标之一，是“90%的女孩在15岁之前完成HPV疫苗接种”。

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中国多地政府开始进行国产二价HPV疫苗采购，部分地方启动免费接种。

2023年2月，江苏省民政厅转发媒体报道称，2023年共编制13类55件民生实事，其中之一就是为适龄女生免费接种HPV疫苗。

2021年10月，广东省财政厅转发媒体报道称，广东省财政计划2022—2024年新增约6亿元用于HPV疫苗免费接种工作，按照知情自愿的原则，自2022年起对具有广东省学籍、9月起新进入初中一年级且未接种过HPV疫苗的14周岁以下女生实施免费接种。

据媒体4月30日报道，国家卫生健康委规划发展与信息化司副司长吴翔天表示，自2021年15个城市开展健康中国行动创新模式试点工作以来，在试点城市带动下，目前全国有9个省份将HPV疫苗接种纳入政府为民办实事项目。

而在多地推行HPV疫苗免费接种后，已有声音称应将HPV疫苗列入免疫规划。

据2019年12月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疫苗管理法》，免疫规划疫苗是指居民应当按照政府的规定接种的疫苗，由政府承担费用。非免疫规划疫苗是指由居民自愿接种的其他疫苗，由公民自费。目前，HPV疫苗在中国属于非免疫规划疫苗。

学术期刊《中国实用妇科与产科杂志》2024年1月刊发的文章显示，截至2023年11月2日，全球共有135个国家和地区将HPV疫苗纳入免疫规划，但其中有超过75%是中高收入国家。中国引进HPV疫苗时间较晚，加之疫苗供应有限，覆盖率仍然处于较低水平。

近日发表在《中国疾控中心周报(英文)》上的一项研究指出，中国HPV疫苗接种率正在逐年上升，但距离消除宫颈癌需要的接种率目标仍存在一定差距。该研究指出，当前较高的HPV疫苗价格限制了很多试点地区免费为适龄女孩接种的可持续性，以及在更大范围地区提供免费HPV疫苗接种的可行性。因此，政府应在政策层面鼓励研发更多的国产HPV疫苗，同时借鉴国家药品集中采购的方式，以量换价，在维护企业利益的同时有效降低疫苗价格。

该研究建议，为实现消除宫颈癌目标，中国需将HPV疫苗接种纳入免疫规划，以提升各年龄段的HPV疫苗接种率、减少地区差异。

此外，中新经纬注意到，有关部门也曾表示将考虑扩大免疫规划的疫苗种类，国务院印发的《扩大内需战略规划纲要(2022—2035)》明确提到，适时优化国家免疫规划疫苗种类，逐步将安全、有效、财政可负担的疫苗纳入国家免疫规划。

对于是否应将HPV疫苗列入免疫规划，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药品政策与管理研究中心主任陈昊接受中新经纬采访时表示，宫颈癌的疾病负担和HPV疫苗接种的卫生经济学评价，国内外学术界和产业界均已作了相关研究，结论是对适宜人群大规模接种HPV疫苗干预能获得普遍获益，不论是从卫生体系视角或者全社会视角，既具有经济学价值，更具有重大的医学价值。

“进入规划免疫的疫苗，必须具有重大的公共卫生意义。”陈昊认为，是否应将HPV疫苗列入免疫规划还需要一些证据，包括从质量和疗效上看，国产二价HPV疫苗能否满足要求，从产能和市场供应保障上，能否覆盖全国适合接种的人群；能否对人群普遍实现公平可及。使其成为价格费用可负担的公共产品，能城乡全覆盖，不因身份职业年龄民族等而待遇有差别。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