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国美华南大区总经理高集群创办的集群车宝1月3日起申请破产，随着新能源车普及、京东等巨头切入，加上经济环境影响，汽车后市场生变，令中小型的服务商生存变难。

第一财经记者1月7日在集群车宝广州市海珠区怡安路店看到，这家集群车宝的加盟店门头已经更名。该店相关负责人说，已向顾客售出的集群车宝业务，门店会继续提供服务。

另据一位曾在集群车宝任职的内部人士对记者独家透露了集群车宝在过往几年内部所遇到的问题。除了外部原因外，集群车宝的破产也跟自身在汽车后市场业务的数字化转型不顺有关。

高集群：创业十年、含泪离场

2024年1月3日，作为广州市集群车宝数字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董事长的高集群发表了致全体员工和合作伙伴的公开信。在信中，高集群宣布，经公司股东大会决议，集群车宝即日起申请破产。

集群车宝自2013年创办以来，一直致力于用新一代信息技术推动传统汽车后市场转型升级，因汽车后市场属非标服务，有产业链过长、车型众多、配件复杂、数字源断裂等特点，注定汽车后市场标准化、信息化、智能化、数据化的改造之路，其路漫漫。

创办之初，高集群和创业团队做好了“八年抗战”的准备。他说，集群车宝在股东的支持和员工的努力下，历时11年，耗时3.5亿元，终于在2023年3月打磨出一套全产业链闭环的、一体化的数字化赋能平台，并得到行业人士的认可。

突如其来的三年疫情，加上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影响，让集群车宝的生存环境雪上加霜。高集群说，他和团队仍然坚守初心，坚持研发汽车服务行业数字化基础设施。为了挽救公司，高集群和妻子将家里所有资产全部抵押给银行，并提供个人信用担保；股东们也拿出房产做抵押，为公司的发展筹措资金；公司管理层长达八个月未领工资，基层员工三个月未领工资。

“但是，事与愿违。”高集群说，今天集群车宝已耗尽了最后一颗子弹，倒在距离成功只有一公里的路上，“努力到无能为力，只有含泪离场”。

高集群说，集群车宝今天的结局，他代表所有股东和公司管理层，对消费者、对员工、对合作伙伴深表歉意，给大家的家庭和事业带来困扰“有愧于心”。“往后余生，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假以时日，我具备偿还能力，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集群车宝将按法律程序成立破产清算组，妥善处理破产后的各项事宜。

前述集群车宝广州原加盟店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该店大约于2020年加盟集群车宝，那时集群车宝是广佛地区最大的汽车后市场服务商，信息化系统也不错。目前，该店已经不再加盟集群车宝，因此门店经营不受集群车宝破产的影响。该店已向顾客售出的集群车宝业务，会继续提供相关服务。

据集群车宝的官微，高集群曾任国美电器副总裁、华南大区总经理。2013年创立集群车宝，在广州全资开了91家直营店，其中82家是社区店、9家钣喷中心。过去10年，打通了汽车后服务行业上下游产业链，对传统汽车产业的汽配供应链、物流、保险、二手车等有深入研究。2023年12月18日，高集群进行了其汽服数字化门店课堂的首场线上直播。

内部人士：电动车冲击汽车后市场

一位曾在集群车宝任职的内部人士告诉第一财经记者，电动车出来后，对汽车后市场带来很大冲击。一辆汽油车，售后需要解决换机油、维修空调和刹车等问题，与发动机相关的有许多服务项目。而一辆电动车，电池是车厂及供应商自制的，社区门店动不了电机、电控等部件。维修电动车，对作业场地的绝缘环境、设备和工具有更高要求，一般社区店做不了，如果只给电动车提供洗车、打蜡、车内清洗的服务，附加值又比较低。

此外，集群车宝还受到疫情及经济大环境的影响。上述内部人士说，比如，车主原来一年花1000元，疫情后一年花500元；打蜡原来打两次，现在打一次；用车的频次下降。

“存量汽油车的汽车后市场也是足够大的。”上述人士说，原来一些夫妻老婆店想要有更多流量，就加盟到京东、天猫、途虎等养车平台。而集群车宝没有这么高的流量支持。

除了电动车普及、疫情及经济大环境、电商巨头涉足等外部因素，集群车宝破产也跟自身在汽车后市场业务的数字化转型中消耗了大量资源、资金不足等内部因素有关。

“高总（高集群）想覆盖汽车后市场全产业链。”上述人士说，一个系统归纳这么多节点、极其庞大，单就汽车保险就是一个产业链、配件也是一个产业链、钣喷也是一个产业链、服务也是一个产业链，“我们想把每个环节做好，时间成本、人力成本消耗很大”。

集群车宝2015年做了简单系统，那时互联网养车刚兴起、在风口上。“我们一直做实体店，当这风起、手机小程序爆发，我们肯定要跟上风，于是招兵买马，发现越做漏洞越多，不断加人、完善系统，力争把服务做好，系统还覆盖与上游供应链的结算。”上述人士说。

如，修一台车，换刹车片。车一进店，扫一下车牌，就能识别车型，对应适用哪些配件。系统分析刹车片由哪个供应商供货，供货价、销售价多少钱，进行订单结算。系统还涵盖员工作业，哪个员工做，工时、提成多少。“产业链很长，系统完善的过程中消耗了很多资金。”

上述人士说，“这个系统我们（集群车宝）是按大型连锁企业的体量去做的。高总对每件事情追求完美，系统开发人员工资高，因为数字化系统是未来需要的。目前（集群车宝）破产，也跟资金量不足有关。”

行业人士：汽车后市场面临整合

一位汽车市场资深人士向第一财经记者分析说，集群车宝破产首先是因为趋势问题，创业要顺势而为。像汽车后市场，尤其是燃油车的汽车后市场，是在萎缩的。比如，在广州新能源汽车的渗透率大约已达50%-60%左右，而新能源汽车（电动车）的售后需求是较少的。

新能源汽车不同于传统燃油车，不需要发动机的保养。新能源车如果是纯电动车，可能三年都不需要怎么保养。那么，汽车后市场的服务生意一定将会越来越难做。还有，行车记录仪等汽车用品，很多车都是自带的，所以汽车后市场的装修生意接下来也会大规模萎缩。

“第二个原因是，疫情对线下门店的影响确实非常大。”这位资深人士认为，第三个原因是汽车后市场竞争加剧。汽车维修保养领域，一方面4S店还有很多保有客户，另一方面巨头介入，如京东养车、天猫养车和途虎养车（09690.HK），这令中小公司的生存变得艰难。

另一位汽车行业的资深观察人士也认为，集群车宝前期扩张比较顺利，但在疫情几年遇到很多挑战。集群车宝如今破产，涉及多方面原因：首先汽车后市场竞争激烈，本来就有这么多4S店，集群车宝低价竞争、还卖保险，没有颠覆性的技术；其次现在新能源车快速发展，维修很少，它与传统汽车不同，电池已经由厂家保修，留给汽车后市场的服务空间不多，你没有维修，只有洗车、保养，很难赚钱，卖保险也没有很强的粘性，难以与保险公司抢业务。第三是京东、途虎等巨头涉足汽车后市场，在资金、品牌知名度上更强。“高集群从家电零售跨界创业，前几年融资容易，这几年融资难，汽车后市场的数字化，难度比想象大。”

一位广州的车主告诉记者，他的旧车在集群车宝保养，洗车一次20元，收费合理。他发现，楼下的集群车宝门店1月6日还在营业，可能那间门店不一定是集群车宝全资拥有的。前几年，集群车宝在发展初期，车主在它那里买保险会获赠很多服务。后来两三年，车主在集群车宝买保险不再获赠服务，所以他的汽车保险就没有再在集群车宝买。

汽车维修店大有大做、小有小做。这位车主认为，汽车维修最麻烦是找零配件，采购成本低，才有钱赚。京东养车、途虎养车等有很多加盟店，汽车零配件采购量大，采购成本可以降低。现在电动车“新势力”，如理想汽车，都把维修保养业务保留在自己手里。而销售奔驰、雷克萨斯等4S店，也在抢食修车市场，以分摊较高的运营成本。汽车后市场是非标准化的服务，很难压低成本来提高利润，集群车宝收费不贵，留得住顾客，不一定留得住利润。

上述曾在集群车宝任职的内部人士解释说，“你（车主）在我（集群车宝）这里买保险，我把20%的佣金返还给你，变成一个服务套包。如3000元保险，150元服务套包含有保养、洗车、打蜡等服务，就把客户‘套’在店里。混熟后，一旦车辆有什么问题都会留在店里解决。”老客户很认可这一服务，但后来各种“黄牛”把保险佣金以现金返还给车主，比服务套包的诱惑更大。而且，随着经营变难，集群车宝一些直营店变为加盟店，保险销售的力度也变弱。

未来，汽车后市场会否“大鱼吃小鱼”。这位内部人士认为，汽车后市场本质上是服务业，人的因素很重要，哪怕系统完善，服务态度不好也没用。全国连锁做不了直营，要发展加盟。途虎、京东等有品牌效应、可以引流，抖音也可以引流。系统差、人缘好，车主也愿多花钱。

编辑/范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