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前途与哈马斯命运的冷思考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11-04 07:19

11月2日,加沙城遭以军空袭后升起浓烟 新华社发

11月3日,以色列针对加沙地带的军事报复已近四周,并迎来一个月内美国务卿布林肯的第三次来访。以色列宣称军事行动已在封锁、空袭后进入第三阶段,即采取多批次、小规模、打完即撤的机动战术,避免匆忙总攻而引发严重战损。以色列不仅发誓要全面进剿加沙地带,且已开始考虑所谓“后哈马斯时代”的加沙治理,而布林肯三访以色列,核心议题之一是磋商“没有哈马斯”的加沙何去何从。

彭博社11月1日报道,以美正在谋划哈马斯被赶下台后向加沙派遣国际维和部队。报道援引知情者的话称,方案之一是在美英德法等国军队支持下,将加沙临时监管权授予地区国家,并吸收沙特或阿联酋等阿拉伯国家代表参加。10月31日,布林肯在国会参议院听证会上强调,既不能继续让哈马斯管辖加沙,也反对以色列重新管控。

上述所谓“后哈马斯”时代的加沙治理构想,延续了西方大国一贯的霸权思维和强权逻辑。76年前,某些大国不顾阿拉伯国家反对,强行分治巴勒斯坦并授予以色列“国家准生证”,今天又打算替巴勒斯坦人民做主,谋划“去哈马斯化”的加沙局部解决方案,而不是记取历史与现实教训,考虑如何尊重巴勒斯坦人民并一揽子解决巴勒斯坦问题。

哈马斯的诞生、发展、壮大有复杂的历史和现实因素,以色列、美国试图一劳永逸地消灭哈马斯,无异于纸上谈兵。哈马斯对以缠斗35年,绝非以美描述的“伊斯兰国”武装那样的缺乏民意基础的非政府行为体。如不回到“两国方案”和“土地换和平”轨道而单纯谋划加沙安全治理,大概率会南辕北辙。

哈马斯全名为“伊斯兰抵抗运动”,取这三个阿拉伯语词汇的首字母而得名,哈马斯作为普通阿拉伯语词汇,还有“热情、激情”之意。“伊斯兰”“抵抗”“运动”且属于巴勒斯坦,已精准概括了哈马斯的宗教、民族和暴力三重属性。哈马斯是埃及穆斯林兄弟会地区分支机构之一,早期为活跃在加沙的社会慈善和救助体系,1987年12月加沙爆发持续反以大起义后,哈马斯被赋予政治动员新势能,很快成为被占领土反抗运动的领导中心,与长期流亡海外、以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为核心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巴解组织)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1988年11月,巴解组织在阿尔及利亚发表独立宣言,宣布建立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国土包含加沙地带和约旦河西岸的世俗化巴勒斯坦国,承认以色列并致力于和平解决巴以冲突。哈马斯则追求收复全部历史土地,拒绝承认以色列并坚持武装斗争和暴力袭击来达成政治目标。

1993年巴解组织与以色列签署奥斯陆协议后,哈马斯与其他七个派别组成以大马士革为基地的“拒绝阵线”,反对巴以媾和。为期五年的巴勒斯坦过渡自治开启后,哈马斯屡屡发动暴力或恐怖袭击,干扰和平进程,也确有几年暂停暴力活动而归顺自治政府管理。

2000年秋戴维营谈判失败并引发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义后,巴以关系急转直下。“9·11”事件后,以色列在美国支持下对法塔赫等主和派大打出手,严重削弱巴解的组织功能和有效管理,使哈马斯在阿拉法特去世后,借助民意普遍对和谈不满、对廉政失望而在2006年自治立法机构选举中打败法塔赫,成为执政党。

哈马斯迟迟没有删改其宪章中的“灭以”条款,被美以列为恐怖组织,它甚至将法塔赫驱逐出加沙而独占一方。客观地说,加沙是巴被占领土的西南一隅,哈马斯也是巴社会力量的组成部分,因此,将过去数轮冲突简单描述为“加沙冲突”或“以哈冲突”,缺乏严谨性和严肃性。同样,试图以弃绝哈马斯的方式来消灭哈马斯,通过赶走哈马斯来治理成就了哈马斯的加沙地带,均缺乏可操作性。

其实,哈马斯对以立场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悄悄渐变,只是没有得到积极呼应。哈马斯主动参与自治立法机构选举,意味着它默认了奥斯陆协议的合法性;2017年5月1日,哈马斯发表声明更承认以色列的存在,并敦促刚上台的美国特朗普政府抓住历史机遇,推动巴以和平进程。

然而,以色列右翼不断扩建定居点,美国特朗普政府一边倒地亲以挺以,出台严重伤害巴勒斯坦核心利益的《世纪协议》,并推动阿拉伯国家放弃先解决巴以冲突后实现阿以和解的长期原则与集体共识,优先推进阿以媾和,日益明显地将巴勒斯坦问题边缘化。饱受刺激的哈马斯最终铤而走险,以给双方造成巨大伤亡的方式,谋求巴勒斯坦问题再核心化。

因此,解决加沙和哈马斯问题,必须在全面、持久和公平解决巴以历史冲突的大框架中系统考虑和一揽子解决。那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鸵鸟式”危机处理模式,只能偷得一时安定,绝非长治久安之计。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编辑/王涵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