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全国文化中心建设 | 市级“非遗”北京鬃人饱含老北京时代记忆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11-03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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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拥有3000多年建城史,并在今年迎来建都870周年。渊源的历史长河中,北京积淀了大量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北京非遗蓝皮书:北京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发展报告(2022)》显示,截至2022年2月,北京市共有非遗资源12000余项,其中京剧、昆曲、太极拳等12个项目入选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同时有144个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以及303个市级非遗代表性项目,非遗代表性项目数量位居全国前列。这其中,北京市级“非遗”鬃人技艺不仅积淀着岁月的痕迹,也饱含着老北京的时代记忆。

老北京儿童记忆中的玩具“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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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玩具,现在的孩子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花样繁多的电子产品。而在北京鬃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第四代传承人、“80后”白霖的记忆中,最让他着迷并让他成为孩子王的玩具其实是北京鬃人。

“在过去,老北京人都爱听京剧,这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大众的娱乐。但是,对大部分人来说,戏园子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那得是有钱人才能消费的地方。”白霖说,可以说,北京鬃人就是在老百姓对过戏瘾的渴望中诞生的一种民间玩意儿。

把玩北京鬃人的时候,可以一边随性唱一段京剧,过过戏瘾;一边敲击铜盘,让盘子里面的鬃人旋转甚至打斗,满足玩耍的天性。最早的鬃人是用纸扎的,铜盘也不是什么特殊的道具,所以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能玩的起。当年,北京鬃人曾经家喻户晓,广受老中幼不同群体的喜爱,许多人家里都有这么个物件儿。

让白霖印象最深的场景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很多街坊喝完茶后,就把铜盘上的茶壶茶碗撤走,把鬃人摆上去边敲边唱,一旁则会有很多人围着边听边看,非常热闹,“盘中戏”也就是打这儿来的。不仅如此,当年很多家长还会用一边敲铜盘转鬃人一边唱戏的方式来哄孩子。大人带着小孩一起敲铜盘、唱戏,这是白霖对亲子游戏的最初体验。

儿时的白霖,由于父亲的刻意培养,很早就学会了唱京剧、敲铜盘。放学后,他常常邀请小伙伴来自己家里一起玩鬃人,孩子们常常会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两个鬃人放在铜盘上,看着白霖敲铜盘让鬃人“打架”,他也因成了“孩子王”。

不止是北京鬃人,其实很多老北京的非遗文化都来自于民间、根植于民间。这些如今面临“断档”的非遗文化里,其实承载着满满的老北京记忆。

以老北京兔儿爷为例,和鬃人相似,兔儿爷既是北京传统手工艺品,也是中秋应节应令的儿童玩具。以往,老北京人会在中秋节时,请一尊兔儿爷回家,希望它能保佑亲人身体健康。白霖介绍,传统的北京兔儿爷只有中秋节会出现,过完中秋来年还要再买新的,这叫“隔年的兔儿爷-老陈人儿”。兔儿爷的靠旗实际上也只有一面,而不是现在常看到的四面八方都插着旗子,老话叫“兔儿爷的靠旗独挑儿”。可惜的是,如今,充满记忆和讲究的兔爷已经成了稀罕物,只有在厂甸、后海、以及少数商场的工艺店里还能见到了。

纯手工打造鬃人制作技艺含金量高

鬃人最早是受皮影戏和京剧影响而产生的,始创于清朝末年,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是北京独有的民间特色传统手工艺品。一般而言,风筝、草编、毛猴、剪纸等传统非遗项目由于流传时间长,都拥有较多的分支旁类,比如风筝有风筝魏、曹氏风筝等不同流派;剪纸则主要有岭南派、江浙派以及北方派。但唯独鬃人只有独一家,从清代晚期传到现在为止,鬃人一直都是独家制作。

为什么叫做鬃人?白霖揭秘说,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它的选材。鬃人的底部都有一个泥托,制作鬃人的时候,会围绕这个泥托粘一圈马鬃毛或猪鬃毛,因此而被称为鬃人。北京鬃人的人物造型大多选自于京剧中的人物,比如老百姓家喻户晓的关羽、吕布、张飞、杨家将、岳家军等,“大多是以打斗的人物为主题,也就是说以武戏为主,比如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之类。”

“鬃人最大的特点是它不是静止的,而是可以旋转动起来的,这也是鬃人与绢人不同的地方。”白霖说。鬃人之所以能动,其关键就在于底下的鬃毛。由于猪鬃或者马鬃是有弹性的,当把鬃人放进铜盘的时候,只要轻轻敲打铜盘边缘,猪鬃或者马鬃一震动,就会带动小人儿旋转,并做出京戏里头的一些动作,“那样子就如同演员在京剧舞台上转圈打斗一样,所以说鬃人又叫京剧艺术的衍生品。”

“粘鬃毛可是个技术活儿。因为鬃毛的排列很有讲究,角度大了、小了都不行,会影响鬃人的旋转。”白霖说,最初的鬃人只有8厘米大小,甭看这么小一玩意儿,做起来可并不容易。要做出一个像样的鬃人,得经历四十二道工序,从底盘的泥托,到身体的架构,再到穿着的衣裳,背后的背旗,甚至鬃人的脸谱……不仅每一道工序都要纯手工制作,就连上面的图案都是一笔一笔纯手工画出来的。“‘盘中戏’还涉及到力学知识,鬃人的倾斜度掌握不好的话甭说‘演戏’,转不转的起来都是个问题。”

鬃人制作手艺流传到白霖的父亲白大成这一代后,他对传统鬃人进行了改良。鬃人的高度从最初的8厘米改良到了现在的16到20厘米。为了使鬃人更加贴近戏剧人物在舞台上的造型,白大成还给鬃人加上了腿,随着铜盘敲击,盘中的鬃人会互相抬脚向对方追逐开来,与真实的京剧演出更加贴近。此外,他还用棉絮填充鬃人内部,让人物看上去更加饱满;用鲜亮的丝绸替代以往的彩纸,并给每个人物画上独有的表情和脸谱,就连身后的靠旗和头上的翎子,都严格遵循京剧行头的样式——北京鬃人变得更加富有韵味,也更好玩儿了,鬃人技艺的含金量由此进一步提升。

传承要求高面临“断档”风险

无论是精彩绝伦的传统技艺,还是精雕细琢的手工艺品,都积淀了厚重的文化内涵。在白霖看来,这个特点在北京鬃人上表现的尤为明显。

鬃人制作绝不仅仅靠手上功夫,还离不开对戏曲知识和古典文学的了解。在白霖的家里,收藏着上千件民间手工艺品,从瓷器到年画,足足十余个门类。“这些都是鬃人制作的素材和灵感来源。”

对于不少非遗项目而言,如何传承下去一直是个难题。这一点,对北京鬃人而言也不例外。至今,白霖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传承人继承这独一份的技艺。“其实有很多年轻人对鬃人表现出了兴趣,想要去了解,但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传承人呢?这里头有几个很关键的因素。”

北京鬃人作为京剧艺术的衍生,制作门槛其实很高。“它要求制作者有很高的京剧知识储备。因为鬃人无论从人物选择、脸谱勾画到服装配饰,甚至包括他的刀枪靶子的配套,都是还原了京剧舞台上的人物,如果对京剧不了解,根本就无从下手。”白霖说,戏曲中有一句行话,叫做“宁穿破,不穿错”。它的意思是戏曲演员在舞台表演中所穿的戏装要遵守一定的规范性,要与人物的年龄、身份、性格、职业等方面的规定性相符合,而不能单纯着眼于戏装本身的新鲜华丽,以至对人物的形象有所歪曲和破坏。“那么它既然是京剧的衍生品,必然就要遵循京剧的讲究,不能有偏差的。这道门槛,将很多原本对鬃人感兴趣的年轻人挡在了门外。

鬃人制作过程中,要给人物勾画脸谱,“整个鬃人改良后也就16到20厘米,鬃人的脸也就差不多像我们大拇指指甲盖这么大,在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勾画一个京剧脸谱,对于美术功底的要求很高。”白霖说,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这又成了一道门槛。不过,白霖认为最关键的一点是,北京鬃人以及其他很多非遗项目目前没法成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如果说前两个门槛经过努力还可以迈过去的话,这一点则成为北京鬃人传承上比较“致命”的问题。

“当一种艺术不再是生活娱乐的必需品时,就会面临难以传承的困境。其实各个门类的艺术都是这样,以前没有卡拉OK,老北京想要过戏瘾,就只能敲着铜盘给自己打个节奏来唱,这就是北京鬃人的生存空间。包括跳皮筋、翻花绳、抖空竹等都是这样,以前的孩子没有别的可玩,只能玩这些,这些东西自然就能流传下来,现在孩子们不玩这些了,老北京也不再敲着铜盘唱戏了,这些东西渐渐变成了艺术品,虽然价值上去了,但它不再是一种北京玩意儿了,就面临难以传承下去的问题了。”白霖认为,随着时代变迁,北京鬃人也在不断更新和改变中,但是如果完全抛开京剧的内容和原来的固有形式去改良创新,就算是暂时传承下去了,但它还能叫做北京鬃人吗?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赵婷婷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袁艺
编辑/谭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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