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3岁的陈萍，在前夫2004年因病离世后，一直照顾着婆婆，即便婆婆2014年确诊阿尔茨海默病、丧失自理能力、犯病时暴躁骂人，也不曾离去，直至再婚还和现任丈夫一起照顾她。与婆婆共同生活已有40年，她说，“我们跟亲生母女一样”，肯定会陪妈妈走到最后。

陈萍(左)照顾着患病的婆婆

接连失去至亲 婆媳孙相依为命

近日，记者走进陈萍家所在的重庆两江新区翠云街道云竹路社区。“只要一提陈萍的名字，街坊邻里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称赞的。”社区网格员刘丹霞说，经常听到居民夸“她一直很孝顺婆婆，就像亲生女儿一般，把屎把尿地照顾，从来不嫌脏怕臭，一天24小时贴身照顾”，还有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陈萍只是儿媳，却坚持了19年，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很是佩服”。

到了陈萍家中，她扶着86岁的婆婆盛谏芬慢慢走到侧面沙发坐下，笑称：“这是‘太后椅’，妈妈专属的位子。”盛谏芬老人穿着碎花衬衣、黑色裤子，灰白头发梳理得服服帖帖，气色不错，只是表情严肃，不大看陌生人。问及左右两边坐着的是谁时，老人也一言不发，似是认不出儿媳和女儿。

“婆婆是很好的一个人，很善良，虽然没得文化，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很能干，待我就像亲生女儿一样。”陈萍说，以前生活在农村，她和丈夫种地、打零工；婆婆就在家做饭、照顾孙子、喂猪等等，逢年过节还能做出一两桌的饭菜招待客人。

然而，变故突袭。2003年，陈萍的公公因肺癌离世；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丈夫身患肾癌，于2004年也过世了。接连失去至亲之人，婆婆身心皆遭巨创，视力和听力大大受损、腰痛伸不直。重担落在同样悲痛的陈萍身上。

“那时我才四十几岁，要不是还有娃儿，我都撑不住，真的撑不住。”陈萍红了眼眶，抹掉泪水，回忆说，“婆婆表面看起来没事，其实一个人悄悄流泪，我看到心痛，晚上就陪她睡。那时还种庄稼，婆婆也和我一起做。”

陈萍带着婆婆和20岁的儿子王仁兵过日子，娘家人都很支持，兄弟姐妹常来帮她种地；经济困难，婆婆的女儿王淑琴也多有帮衬。2006年征地开发，2009年安置到现在住的小区，婆、媳、孙三口一直在一起。陈萍在小区附近找了缝纫、清洁、垃圾分类等临时工作，方便照顾婆婆。有不少人介绍再婚对象，劝她别把自己拴在这个家里，陈萍却说：“婆婆也是妈，只要我婆婆在一天，我就不会离开她。”

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婆婆(中)与儿媳陈萍、女儿王淑琴(右)在一起

婆婆患阿尔茨海默病 儿媳忍骂悉心照顾

意想不到的是，命运再度袭击了这个家庭。

2014年，婆婆查出患上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忘记事、忘记人，喜欢藏东西，生活不能自理；最严重的是2015至2017的三年，犯病时不受控制暴躁骂人，深夜吵闹，短则几分钟、长则几小时，邻居都受不了，抱怨着“老人家莫决(重庆方言，同“骂”)了，明天我们还要上班”。

陈萍让当时已结婚的儿子住到丈母娘家，因为他是公交车司机，休息不好会有危险；自己留下来继续照顾婆婆，成了被骂得最多的人。

“最开始她骂的时候，我还是很伤心，一天就哭，流着眼泪还得做饭给她吃，因为其他人也没在家嘛。”陈萍告诉记者，气急的时候也想过“不照顾她了”，但她不犯病的时候又很好。

“她很心疼我，也像小孩子一样很依赖我。”陈萍说，比如，出门回来，她会说“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买回来的糕点给她，她撕了包装说“你吃一个嘛”，或者把一个糕点分半，说“你也吃嘛，我们一个吃一半”。哪怕自己在厨房忙着，她也要慢慢走近递来糕点。

渐渐地，陈萍摸索出如何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婆婆：婆婆骂人的时候不理她、也别自己怄气，实在骂得厉害了就躲出去，“她看不到人就不骂了”；婆婆状态好时，就赶紧哄她吃饭、洗澡、换衣服，因为心情不好时婆婆不会配合；婆婆爱藏东西且会忘记放在哪里，所以买回来的糕点、牛奶要放在她够不到的地方，每次只在桌上备着一顿的量；出门前要清点冰箱里的冻货，回家如果发现少了得赶紧找出来；婆婆牙龈萎缩，戴不了义齿，饭菜要煮得很软，水果要剥好，吃东西要用专门的剪刀剪碎......

小姑子王淑琴也尝试把妈妈接到自己家住，减轻嫂嫂的负担，同时让妈妈换个环境调整一下，但每次都得“连哄带骗”才能接过去住几天；她只好多来嫂嫂家，给妈妈剪头发、洗澡等。王淑琴告诉记者，无论自己对妈妈多好，她还是只想跟嫂嫂一家住在一起。“我妈还是很幸福，我也很幸运，很感谢嫂嫂一家。”

陈萍(左二)及现任丈夫冯忠林(左一)与家人们围着患病的婆婆(左三)聊天

再婚后共同照顾老人 孝亲美德“代代传”

带着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婆婆一起生活，这份“沉重的负担”并没有吓退所有人。2014年，新华书店维修工冯忠林经人介绍，与陈萍相识，觉得她“温柔贤惠”。那时婆婆已经出现症状，但冯忠林没有打“退堂鼓”，还帮陈萍安抚犯病的婆婆。

“只要两个人合得来、成了一家，那责任就由两人共同承担。”冯忠林告诉记者，经过几年的相处、了解，2019年他俩领了结婚证，搬到一起住，共同照顾婆婆。

“照顾老人我有些经验，我父母都是80多岁走的，一直跟着我过。”冯忠林说，关键就是“给老人吃好、穿暖，别让老人生气”。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婆婆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如果出门时间稍长，要把燃气关了，“婆婆曾把电饭煲放在燃气灶上烧，满屋子都是浓烟，很吓人”。

在冯忠林眼里，婆婆心很好，没犯病的时候，看到自己在沙发上看电视要睡着了，就把被子拉来给盖上；夏天出门回来衣服出汗湿了，婆婆会喊“陈萍，你把衣服拿出来，叔叔(婆婆跟着自己孙子称呼冯忠林)换噻”。冯忠林叫她“婆婆”，其实也“已经把她当作自己妈妈一样”。

如今，陈萍夫妇和婆婆的一天是这样开启的：每天早上五六点，婆婆就醒了，夫妇俩要马上起床做早饭，因为晚了婆婆会生气、像小孩一样耍赖不吃饭。陈萍白天一般要出去买菜、散步，晚饭后给婆婆洗漱完，会去跳“坝坝舞”锻炼身体。冯忠林不爱出门，陈萍不在家时，都是他守着婆婆、陪她聊天说笑。最近一两年，婆婆犯病骂人的声音小多了。

“尊老爱幼是我们国家的传统美德。”冯忠林说，老一辈要做给小一辈看，一代一代往下传。

他们夫妇俩各有一个儿子，都已成家，常常带媳妇来，送吃的用的，一起吃饭，都很孝顺。

“婆婆是我最爱的人，我妈也是我最爱的人。(妈妈照顾婆婆)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很不容易。我为我妈感到骄傲。”陈萍与前夫的儿子王仁兵说，今后会一如既往地照顾好婆婆，“等妈妈上了岁数，我也照顾好她”。

文/记者 刘贤

编辑/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