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次出来了，你是全国第一！”6月29日上午8时多，正在酒店吃早饭的郁沙，收到上海市残联工作人员发来的消息。在当天闭幕的全国残疾人职业技能大赛中，他拿下网络信息安全项目的冠军，而且是本届竞赛中唯一的满分选手。收到消息，他早饭也没顾上吃完，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朋友。

6月27日至29日，第七届全国残疾人职业技能大赛在济南举行，本届大赛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950名选手参赛，规模创历届新高。比赛中，上海代表团的选手们奋勇拼搏，取得了累累硕果：总分位列第二名，获优秀组织奖，在17个参赛项目中，CAD制图、计算机编程、文本处理、咖啡冲调、网络信息安全、竹编6个项目均获第一名。

这个四年一次的比赛，为残疾人提供了技能培训和创业就业的平台。比赛背后，上海选手有着怎样的故事？竞赛项目对于残疾人就业释放哪些信号？上海残疾人在技能培训和就业中还面临哪些问题？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35名上海选手中27人获得前八名，不少选手的本职工作与参赛项目无关，完全出于兴趣

“最后一道题花了很长时间，本来以为最多能拿第四名，没想到是冠军，真的很开心！”复盘比赛，郁沙仍有点喜出望外，作为第一次参加全国比赛的选手，成绩大大超出他的预期。由于先天肢残，在赛场上，郁沙单靠一只右手在电脑上完成了5个多小时的比赛。

郁沙出生在上海，是一名孤儿，靠着顽强拼搏，一路求学，考入大学学习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后来，他通过上海市机关事业单位残疾人专项招录找到了心仪的岗位，从事网络安全工作。今年上半年开始备赛后，他和很多选手一样，经常从早上8时一直训练到晚上10时。哪怕是赛前两天，大家都还在紧张练习，有时要在酒店训练到凌晨才睡。郁沙向记者感慨道：“我的故事或许能证明，先天能力不是残疾人的门槛和限制，重要的是想要积极进取的意愿。”

对残疾人来说，全国残疾人职业技能大赛是极为难得的展示能力的平台，在高强度的竞争下，大赛也对选手的职业技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来自上海杨浦的选手陈露蕾，是熊爪咖啡的门店店长、营运培训研发师，此次获得咖啡冲调项目第一名。“持续努力、专注做好一件事，对残疾人来说不容易。”陈露蕾说，比赛现场需要做出共计10杯风味不同的咖啡，非常紧张。练习的时候，平常人可以依靠机器振鸣的声音判断打发的程度，但听不到声音的她必须另寻他法，加倍努力、克服困难。“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最后梦想成真，我觉得很值得。”

和其他选手相比，今年41岁的上海选手陈雪峰看上去更加老成些，但年龄并非提升技能的限制，虽首次参赛，但他一路过关斩将，经过几轮比拼获得全国赛资格，并拿下文本处理项目的第一名。12岁时，陈雪峰经历意外导致右腿残疾，后来进入企业做内勤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街道推荐他报名试试看，最投入的时候，他每天练习10多个小时，包括熟练使用Word、Excel等办公软件。“我特别想为上海争光。”陈雪峰说，文本处理需要大量练习，说实话很累，但经过刻苦训练和带教老师的专业辅导，付出和回报是成正比的。

据介绍，此次参赛的35名上海选手中有27人获得前八名，根据竞赛规程，其中11人将在人社部核准后被授予“全国技术能手”称号。记者注意到，不少参赛选手的本职工作其实与参赛项目并无关系，完全是出于个人兴趣。

例如，参加茶艺项目的听障选手解婷，本职工作是外企市场助理。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应朋友的邀请去喝茶，对茶艺很感兴趣，后来就报名参赛了。对于比赛，解婷的心态很轻松，她用手语告诉记者：“拿奖不是重点，我希望通过比赛和外省市的高手切磋。”根据要求，她要在8分钟内识别出25种全国不同茶的名称、产地、特点等，备赛时要准备不下百种全国各地的茶叶。“说不定将来我会和朋友一起开家茶馆。”

只要能坚持，就会有回报

今年比赛新增网络信息安全、无人机操控、3D打印等9个项目，“触网”项目增加不少

与健全人相比，可供残疾人选择的就业岗位相对单一、有限，但随着互联网等新技术和新业态的普及，残疾人的就业领域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元。这从今年大赛的项目设置也可一窥：相较上届比赛，今年新增了网络信息安全、无人机操控、3D打印、互联网营销等9个项目，“触网”项目增加不少。

“技能大赛，除了比拼技能外，也是一种就业方向的引领。”市残联教育就业处处长陈栋渊告诉记者，此次大赛，西式烹调、网络信息安全、无人机操控、互联网营销等项目均是上海代表队首次派出队伍，并配备了专业带教老师进行培训。比如无人机操控技术，就可以针对残疾人进行岗位开发，还有电气安装、3D打印等新增项目，体现了残疾人就业开始涉足先进制造业。

对于就业趋势的变化，参赛选手的感触更深。郁沙告诉记者，他原本以为自己参加的网络安全项目是个小众冷门项目，没想到全国赛共有30人和他同台竞争。在他看来，随着社会的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大家对网络安全更加重视，相关岗位残疾人也可以胜任。“虽然我是肢体残疾，但在专业技术上没有什么劣势，我还会主动去学习，和同事交流，工作效率也不会受到影响。”

本届比赛中，来自浦东的听障选手何忠鸣获得无人机操控项目第八名。何忠鸣爱好摄影，在2018年接触无人机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在他看来，科技进步为残疾人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比如无人机，应用前景很广阔，可应用于物流快递、土地测绘、资源探测等。通过适当的学习和准备，残疾人也可以在无人机领域找到就业机会。

残疾人学习无人机是否有难度？何忠鸣说：“可能会有一些挑战，但并非不可克服。”以听力障碍为例，可能会影响与其他操作者或团队成员的有效沟通，可能导致难以分享信息、指示或接收指令，但如果是个人操控，没什么区别，“甚至有聋人高手玩得特别溜”。此外，飞行原理、遥控操作、摄影和摄像等知识，都可以通过参加培训课程、在线教育平台或自学来获取。

对一些肢体残疾的人来说，互联网给了他们不出家门就能上岗的机会。来自崇明的选手朱兵，因小儿麻痹症导致腿部残疾，2020年，他参加了残联组织的网络直播培训，在此次比赛中拿到直播销售项目全国第四名。在他看来，网络直播的门槛并不高，只需一台手机，能进行简单的表达即可，既可以直播带货，也能展示个人风采。朱兵在日常直播中会宣讲一些针对残疾人的政策，帮助有需要的人，每次直播间都有100多人在线。

“以前，残疾人朋友可能会觉得抛头露面的工作更适合健全人，现在大家发现平台的包容性很强，我们也能直播。”朱兵发现，这两年身边进入网络直播行业的残疾人朋友越来越多了，甚至还有聋人用手语直播，如果流量高，还能带货增加收入，“只要能坚持，就会有回报”。

机会并不缺，关键是意愿

今年参赛的选手，几乎都参加过各级残联组织等提供的培训，走上技能提升“快车道”

技能竞赛的目的之一，是通过以赛促练，进一步提升残疾人的职业技能水平，从而助其实现高质量就业。“‘高质量就业’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认为，其内涵就是高技能要求、高附加值和稳定性，说白了，就是通过提升技能获得更高收入。”陈栋渊说。

这一理念在竹编项目中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在今年的比赛中，这一项目的全国冠军被上海选手严素梅摘得。严素梅是低视力残疾人，在上届比赛中曾获得该项目的全国第三名。回想起2016年刚开始接受区残联竹编培训的时候，她以为“竹编就是编买菜的竹篮”，没想到是更精细的竹丝扣瓷非遗工艺，技术要求很高，要学习至少一年才能达到可以售卖的程度。

“竹编最早其实就是编箩筐，是实用工具，一个也就卖十几二十元钱，现在竹编采用细竹制作，兼具实用性和艺术性，一个可以卖到两三百元，附加值大大提高了。”陈栋渊说。但高附加值的产品也对残疾人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市残联数据显示，目前上海处于劳动年龄段的残疾人为12万左右，连续24个月在同一单位就业的残疾人超过三分之二，这说明其就业稳定性很强。但也有一部分残疾人希望获得更高的收入，苦于技能缺失或技能水平不够，造成结构性失业。

对此，技能培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曾获得上届竹编项目冠军的徐翠艳告诉记者，此前自己找工作时也屡屡碰壁，2011年，她通过残联提供的培训机会接触非遗竹编，如今已加入工作室培训更多学员，从20多岁到50多岁的学员都有。“我们也遇到过学了一阵就放弃的，觉得短时间内看不到收益，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要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愿意坚持下去，肯定会有回报。”

今年参赛的选手，几乎都参加过各级残联组织等提供的培训，走上了技能提升的“快车道”。“上海每年都会提供各种免费的培训机会，我就参加过编程、IT网络、摄影摄像等很多课程。”陈雪峰说，培训也给残疾人提供了交流学习的平台，他自己通过培训加入了不少微信群，大家互相分享就业信息和体验活动，大大拓展了技能和职业选择范围，“机会并不缺，关键是自己要有提升能力的意愿”。

“从我们调研的情况来看，有技能、高学历的残疾人，就业稳定性更高。”陈栋渊说，截至今年5月，全市已完成残疾人培训1400多人次，下一步要继续加强职业培训，对培训出色的残疾人推荐就业，拓展更多适合残疾人的就业岗位。上海市残疾人就业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表示，后续将积极落实新一轮残疾人职业技能培训政策，根据政策要求，进一步增强职业技能培训项目针对性，挖掘一批适合本市残疾人培训、就业的岗位和项目，满足残疾人多样化培训需求。

文/顾杰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