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财政部公布了对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融）及其审计机构德勤华永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德勤）的处罚结果。经查，华融2014至2019年度不同程度存在内部控制和风险控制失效、会计信息严重失真等问题。财政部对华融及其7家附属公司各给予10万元罚款。因存在严重审计缺陷，财政部给予德勤总所警告；暂停德勤北京分所经营业务3个月；没收德勤北京分所违法所得并处罚款总额2.1亿元，德勤总所承担连带责任。根据情节轻重，华融和德勤相关责任人也都受到处罚，其中德勤相关审计报告的2名签字注册会计师被吊销注册会计师证书。同一宗案件，为何被审计的企业只被罚80万元，而审计机构被罚2.1亿元？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多位多名法律界人士了解到，是因为适用的法律不一样。
财政部：
华融内控失效、德勤存在严重审计缺陷
财政部表示，自2021年起，对华融会计信息质量及其审计机构德勤的执业质量开展了检查。财政部成立专项检查组，对华融和德勤分别开展现场检查，问询访谈相关人员，查阅复制相关资料，广泛调查取证，向华融、德勤征求检查意见，对检查发现问题进行了数次集中审理和专家论证。2023年2月24日至3月6日，据当事人申请，财政部依法对德勤组织了听证会，充分听取了陈述和申辩意见，对有关事实进行了辩论和质证。确保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定性准确、程序合法。
经查，华融2014至2019年度不同程度存在内部控制和风险控制失效、会计信息严重失真等问题。德勤未充分关注华融多项经济业务实质，未穿透审计底层资产真实状况，对重大投资事项忽略审批合规性，对已识别的异常交易未恰当发表审计意见，未能客观评价企业资产状况，未能准确评估预期信用损失模型参数的合理性，在提供审计服务期间，未保持职业怀疑态度，未有效执行必要的审计程序，未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存在严重审计缺陷。
据了解，财政部此次检查与华融“爆雷”事件密切联系。2021年，华融2020年的年报推迟发布，引发市场关注。直到同年8月，华融才披露年报。报告显示，2020年华融归母净利润亏损1029.03亿元，而2019年该公司还盈利14.24亿元。
一年时间，上千亿的巨亏震惊市场，也引来监管关注。
德勤：
尊重和接受财政部处罚决定，不存在任何不诚信行为
德勤昨晚对于财政部的处罚决定发布声明。声明首先说明：“财政部的检查工作证明德勤华永、北京分所及其注册会计师在审计过程中均不存在任何不诚信的行为。”
声明同时表示：“我们充分配合了财政部的检查工作。我们尊重和接受财政部的处罚决定。在检查中，财政部认为我们审计工作的某些方面未能充分达到审计准则的要求，我们对此感到遗憾。”
德勤同时称，没有从中国华融收到其准备对相关财务报表进行重述的任何信息，相关审计报告也不需要更正。
对于德勤的这份声明，有业内人士分析指出，德勤强调自己没有任何不诚信行为，潜台词是德勤并不是明知华融有问题而故意帮其隐瞒，是真的没看出问题。对于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来说，诚信其实比能力更重要。按照《注册会计师法》，故意出具虚假的审计报告、验资报告，有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比行政处罚严重得多。而一家没有诚信的会计师事务所也无法在业界立足。
华融：
诚恳接受处罚，对被发现问题已全面审视评价
3月17日晚间，中国华融在港交所发布公告，披露了财政部对其处罚的结果。
公告指出，上述问题涉及该公司2014至2019年度财务报告，不会对当前及未来经营活动产生直接影响。对于财政部检查发现的问题，该公司已经进行全面审视评价，并于2020年度财务报告中相应确认信用减值损失和公允价值变动损失。审计师对本公司2020年12月31日合并财务状况发表了无保留意见。
华融表示，诚恳接受财政部处罚决定，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会计法》及相关法律法规，持续强化内部控制，优化全面风险管理体系，按照“夯实基础、稳中求进、提质增效”的总体思路，进一步强化在服务国家战略、支持实体经济等方面的重要作用，认真履行好金融资产管理公司的职责使命。
同一宗案件，
为何被审计企业和审计机构被罚金额相差巨大？
为何德勤被罚没2.1亿 ，华融8家企业一共才被罚80万？多名法律界人士指出，这是因为适用的法律不一样。根据财政部的公告，处罚华融的依据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会计法》第四十三条，还是顶格处罚。处罚德勤的依据主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注册会计师法》。
《会计法》第四十三条规定：伪造、变造会计凭证、会计账簿，编制虚假财务会计报告，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有前款行为，尚不构成犯罪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财政部门予以通报，可以对单位并处五千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的罚款；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可以处三千元以上五万元以下的罚款；属于国家工作人员的，还应当由其所在单位或者有关单位依法给予撤职直至开除的行政处分；其中的会计人员，五年内不得从事会计工作。
也就是说，按照《会计法》第四十三条顶格处罚，最高罚金也就10万元。
而《注册会计师法》第三十九条规定，对于会计师事务所的违法行为，由省级以上人民政府财政部门给予警告，没收违法所得，可以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可以由省级以上人民政府财政部门暂停其经营业务或者予以撤销。
对于注册会计师的违法行为，由省级以上人民政府财政部门给予警告；情节严重的，可以由省级以上人民政府财政部门暂停其执行业务或者吊销注册会计师证书。
会计师事务所、注册会计师违反相关规定，故意出具虚假的审计报告、验资报告，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不难看出，《注册会计师法》规定的最高罚款是会计师事务所违法所得的五倍，再加上没收的违法所得，罚没总额最高就是违法所得的六倍。
而华融这样体量的上市公司，每年审计费用达到数千万元，德勤的违法所得自然也很高。
所以，德勤的处罚金额远高于华融，主要是因为《注册会计师法》的罚金标准远高于《会计法》。
德勤5年从华融收取服务费近2.38亿元
官网信息显示，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前身为中国华融资产管理公司，成立于1999年11月1日，是为应对亚洲金融危机，化解金融风险，促进国有银行改革和国有企业脱困而成立的四大国有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之一。2015年10月30日，改制后的中国华融在香港联交所主板上市。
截至2021年末，中国华融总资产达人民币1.57万亿元，2021年实现收入总额人民币930.67亿元，净利润19.86亿元，归属于公司股东利润3.78亿元。
目前，中国华融设有33家分公司，服务网络遍及全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旗下拥有华融金融租赁、华融信托、华融融德、华融实业、华融国际等子公司。
根据华融的回应，此次被财政部的处罚涉及该公司2014至2019年度财务报告。这些年，华融给德勤到底支付了多少审计费？
北青报记者看到，2015年—2019年的年报都在华融官网上披露。这5份年报均为德勤华永和德勤·关黄陈方两家事务所分别依据中国和国际审计准则审计，每一年的报告德勤华永和德勤·关黄陈方都出具了标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
根据年报，2015年度，华融支付给德勤的专业服务费用总计人民币5290万元，其中财务报表法定审计服务费用人民币1140万元，内部控制审计费用人民币200万元，其他专业服务费用人民币3950万元。
2016年度，华融支付给德勤的服务酬金总计人民币4350万元，其中财务报表法定审计和中期审计费用为2050万元，其他审计费用2250万元，税务咨询和其他服务费用50万元。
2017年度，华融支付给德勤的服务酬金总计人民币4180万元，其中法定审计和中期审计费用为2610万元，其他审计费用1560万元，税务咨询和其他服务费用10万元。
2018年度，华融支付给德勤的有关审计和非审计服务酬金总计人民币5740万元，其中年度审计和中期审阅费用为3660万元，其他审计费用2030万元，税务咨询和其他服务费用50万元。
2019年度，华融支付给德勤的有关审计和非审计服务酬金总计人民币4210万元，其中年度审计和中期审阅费用为3170万元，其他审计费用960万元，税务咨询和其他服务费用80万元。
计算可知，这5年华融支付给德勤的服务费用一共2亿3770万元，其中，财务报表法定审计和中期审阅费用共1亿2630万元，其他审计相关费用7000万元，税务咨询和其他服务费用4140万元。
2020年度，因德勤为华融提供审计服务已满8年，达到财政部规定的最大服务年限，华融于2020年度更换了会计师，由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及安永华明会计师事务所接任。
当年，华融支付给安永的审计师薪酬为3650万元，其中年度审计/中期审阅费用3460万元，其他审计服务190万元。
华融每年支付的审计费用在大型金融上市企业里并不罕见。
证监会曾于去年8月发布《2021年度证券审计市场分析报告》。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4月底，我国上市公司为4816家，审计收费共计78.6亿元，同比增长10.4%，2021年年报审计收费均值为163.4万元，较上年略有下降。审计收费在 2000 万元以上的上市公司共26家，主要分布在金融、能源、建筑和电信服务等行业。此外，金融业上市公司中四大所审计家数占比过半，优势较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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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程婕
编辑/樊宏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