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光的力量”（奥特曼台词）代价有多高？有的小朋友会说是花一块钱得到一张卡牌的快乐，而一位北京的家长却说200万不封顶。虽然后者的说法被商家否认，但不可否认的是奥特曼卡“席卷”小学生社交圈的现象越演越烈，一张奥特曼卡的生意因为门槛低、复购率高已经成了潮玩市场的“隐形”王者。这背后是奥特曼卡运营公司远高于潮玩上市公司的利润，以及品牌持有公司逐年上涨的业绩。然而，北青报记者注意到，与国内对盲盒产业需要公示稀有款比例，并且监管趋严的情况不同，同样靠一定概率才能获得特有卡牌的卡包们，却很少被监管部门提及。
现象：“要对战吗？” 奥特曼卡成小学生社交圈“硬通货”
北京青年报记者走访市场发现，不论是学校附近的小卖部还是文具店，甚至一些远离校区已经设在商场内的文具店里，都不约而同的将奥特曼卡摆在了店内的C位。这些卡分门别类，有多个系列和套系，售价从每包1.5元到30元不等。从多家文具店内，已经空出来多个的卡位上能看出这款商品的紧俏程度。
对于很多家长来说，也许只知道各种卡片上印的是不同的奥特曼，但也根本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赛文还是迪迦。而他们刚上小学的孩子则会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给你“科普”半个小时。有的甚至还会专业的从包里掏出专用卡牌包问你，“要对战吗？”
奥特曼卡在小学生群体中火到什么程度？一张不太常见的卡片，就能让本来不认识的小朋友迅速有了共同话题。而一些家长表示，自己家的孩子即使不爱看奥特曼，也不爱集卡，也得买几套奥特曼卡，“不然显得特别不合群”。
“XX有XXX卡，我也想要那种”“XX有厉害的卡，我想要比他还厉害的”这类的要求越来越多，家长们也不堪重负。“我要都是普通款，别的小朋友都不跟我玩。”一位上小学四年级的小朋友表示。而他最期待的就是周末让家长带他去专门的卡牌店购买，因为这里有可能有稀买到更稀有的卡牌。
即使是文具店的老板也要“被迫”成为奥特曼的“粉丝”，“奥特曼的都得熟悉点，不然孩子来找卡，我都不知道他们要什么，这生意怎么做。”一位文具店老板无奈的说。
调查：上千款不同卡片以及频出的新卡，盲盒式销售让小学生们复购成瘾
“这就跟我小时候收集贴画、水浒卡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想要集齐太难了。”一位家长告诉北青报记者。一开始他并不反对孩子玩奥特曼卡，反而因为自己童年回忆，还挺支持，但是比起100多张就能集满的水浒卡来，奥特曼卡庞杂的体系让他眼花缭乱。
比起庞杂的卡牌体系，更为让家长头痛的是奥特曼卡还有复杂的卡牌等级。根据一位爱好者的介绍，奥特曼卡牌从R到ZR分成8个类别，卡片稀有程度从两颗星到五颗星。此外还有不同外观的闪卡、半闪卡、签名卡、透明卡；被划分属性的收藏卡和竞技卡；以及特殊的横卡、剧情卡、拼图卡；和经典版、黑金版、阳焰版、荣耀版等等不同版本和各种周年纪念款等等。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部分特殊款式的卡牌，还需要到特定的卡包中抽取。逢年过节或到了特殊节点，还有限定包等着抽取。上千款不同卡片以及时不时蹦出来的新卡，似乎永远也收集不完。
而奥特曼卡是以盲抽的方式售卖，每个卡包里有若干张卡牌，越贵的卡包里面出现稀有卡的几率也越高。如售价10元的奥特曼卡牌包，8张卡牌仅可能有一张ZR卡，大多时候只会是价值更低的LGR卡和UR卡，售价更低的卡包，ZR卡出现的概率更低。
有分析人士表示，集卡的本质仍是盲盒模式，正是这样抽奖式的期待感，容易引发频繁复购，甚至成瘾。而卡牌的等级越多，期待感也被切分得越细碎，更易满足，相应氪金的热情也就越高。而集卡的社交属性，也让集卡人出现“圈层”现象，有了圈层也就有了鄙视链，更是助推了孩子们的攀比心理。
“原本想就是花点小钱让孩子可开心，结果越来越贵，越来越多。”一位家长表示，一开始“入坑”也就2元一包，后来孩子每次放学自己就去文具店买，有时一下买个十几包，零花钱都花完了，也不敢说，只能去央求家里老人要钱抽卡。
追访：一年营收30亿，国内卡牌热销的背后是两家闷声发大财的公司
而此前就有媒体报道称，有家长花了近200万元给孩子抽奥特曼卡，竟然还没有集齐。这一消息毫无意外的在暑假中上了热搜。
虽然国内奥特曼卡的主要运营商家——卡游公司否认存在这种情况，“理论上不存在这类家长”。其在回复媒体时表示，公司所有直营门店和授权门店均对未成年人单次消费金额和单位时间内的累计消费金额做出限制。据公司会员数据统计，北京地区的所有会员，历史客单价不超过300元。按新闻中200万的购买金额计算，需要购买6666次。从其门店开业算起，需要每天购31次才能完成。
虽然奥特曼卡被批评为“收割”小学生，但在资本看来，卡牌则是一门低成本高回报的“好生意”。
根据浙江卡游动漫有限公司介绍，其占有了国内卡牌市场90%的份额，但从未正式披露任何关于销售的数据。不过，这家闷声发大财的公司在2021年9月获得了红杉资本中国基金旗下的SCC Growth VI Holdco AD,Ltd入股，持股3%，其对卡游动漫估值达10亿美元级别，也是红杉资本继泡泡玛特后投资的又一潮玩品牌。
然而坊间有消息称，有投资人称，卡游公司2020年营收为30亿元，净利润口径不一，一说12亿元，一说15亿元，是泡泡玛特2020年净利润的近3倍。然而这些说法并没有获得卡游公司的认可。浙江媒体此前曾提到，卡游公司实控人李奇斌曾表示，卡游2021年的销售额有望达到20亿元。
而另一家国内卡牌公司华立科技已经于2021年6月登陆A股，根据其财务数据显示，2020年度，仅奥特曼一个IP的卡牌，就创造营收4168.02万元。奥特曼形象卡牌的销售收入在华立科技动漫IP衍生产品业务的占比也从2018年的28.4%，一路攀升至2020年上半年的69.57%。2021年，其动漫IP衍生产品营业收入1.75亿元，占总收入的27.9%，同比增长156.52%。
事实上，不管是卡游还是华立科技，其实都是在为奥特曼形象版权的授权方——日本万代株式会社“打工”。万代预计其2022财年的奥特曼IP收入将达到 95 亿日元（约合4.7亿人民币），成上涨态势。
关注：相比国外，靠“收割”小学生们的国内卡牌市场处初级阶段
分析人士认为，鉴于其工艺更简单、制作周期更短，市场调节性更强的特点，相比于玩法类似的盲盒，卡牌可以说是回报相当但风险更小的买卖。从成本上看，华立科技披露的其包括卡牌业务在内地动漫IP衍生产品的毛利率为35.31%。卡牌的成本在于人工、印制、包装、运输等，其中大头的支出是IP授权。而国内原创IP授权要比海外IP低很多。同时，对于国内IP来说，卡牌无疑是品牌曝光、圈粉和商业变现的快捷路径。
从海外的同类公司的数据能更清晰的看出卡牌产品的盈利能力。1961年成立于意大利的帕尼尼集团是球星卡行业巨头，2018年其营业额一举达到10亿欧元。去年7月，帕尼尼传出将登陆资本市场的消息，估值高达30亿美元。
今年1月，体育用品零售商fanatics以5亿美元价格收购了另一家老牌球星卡发行商topps的球星卡及数字藏品业务。此前一年，fanatics旗下的球星卡公司成立不足一个月便获得了3.5亿美元A轮融资，投后估值达104亿美元。
此外，一手缔造了经典卡牌桌游《万智牌》的威世智公司在1999年被美国玩具业巨头孩之宝以3.2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今年7月，孩之宝公布的今年第二季度财报显示，由《万智牌》领衔的桌面游戏收入在第二季度增长15%，助其所属的业务部门实现4.2亿美元的净收入。
华经产业研究院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集换式卡牌游戏市场规模已达到111.3亿美元，预计2027年市场规模将扩大至312.6亿美元，2021-2027年复合年增长率为15.9%。在这个规模看来，我国靠小学生们支撑起的卡牌市场仍处于初级阶段，还是一片蓝海，还有更多的客户群体有待开发。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值得关注的是，卡游和华立等公司也已经不满足于赚小学生的钱了。华立科技在其2022年半年报中表示，公司推出了欧美游戏 IP“我的世界”卡片游戏，并将其作为新的主推IP。而卡游也推出了目标受众为青年，甚至成年顾客的《火影忍者》《名侦探柯南》《哈利波特》以及国内动漫IP《魔道祖师》《斗罗大陆》等卡牌。只是相比于奥特曼卡，这些IP仍旧难以撑起一片卡牌市场。
半两观察：小学生消费“成瘾”，具备盲盒属性卡牌产品应纳入监管
事实上，集卡游戏不是从近两年才有的，也不是从奥特曼卡开始的，但是通过营销，商家为了赚更多的钱，这种卡片成了小学生们的社交“硬通货”。众多小学生抽卡“上瘾”，被掏空了钱包的家长们不禁想问，难道满足孩子对某个信念的幻想，只有“氪金”一途吗？
而北青报记者注意到，与国内对盲盒产业需要公示稀有款比例，并且监管趋严的情况不同，同样靠一定概率才能获得特有卡牌的卡包们，却很少被监管部门提及。
不久前，《盲盒经营活动规范指引（试行）（征求意见稿）》提到，不得向8周岁以下未成年人销售盲盒，鼓励地方对小学校园周围的盲盒销售模式包括距离、内容等进行具体规范。有家长认为，具备盲盒属性的卡牌产品，也应纳入其中进行监管。
有法律界人士表示，未成年人保护法有对向未成年人兜售商品的规定，规定商品不得危害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未成年人是限制行为能力人，对于其超过一定限额的购买行为，可以认为是非理性消费。建议商家或有关部门应该对未成年消费者设置一定金额的购物上限，一来避免成瘾消费，二来避免商家与家长间的纠纷。
也有分析人士表示，对于未成年人的教育，需要家长和社会的共同努力。家长们固然不能肆意放纵孩子的需求，应该给予充分的教导，避免攀比心理等，还应该引导孩子用更健康的方式体现自我价值。不过，目前，面对一些商家无止境的营销活动，家长则在孩子的教育上显得颇为有心无力。建议针对未成年人的营销活动，应该有更为谨慎的规定要求，如一些线下门店的营销活动，应该对参加者的年龄有所要求等。
反对的声音也不少。
在卡游的线下店中，有这样一句宣传语“相信我，你也可以变成光”。“相信光的力量”这本是奥特曼系列片中最励志、最鼓舞观众的一句台词。然而时至今日，在不少小学生购买成瘾、奥特曼卡被质疑“收割”孩子等背景下，这句台词似乎变了味儿。也正是如此，多位家长也业内人士建议，尽早将奥特曼卡牌纳入监管，别让信念被标上“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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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鑫
编辑/田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