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虎落平阳的悲情企业家，还是彻头彻尾的骗子老赖？贾跃亭身上的标签似乎迎来了定调时刻。

近日，中国证监会接连公布两份决定书，因乐视网连续十年财务造假和欺诈发行行为，贾跃亭收到2.41亿元的天价罚单，并被判终身证券市场禁入。目前，正处于贾跃亭创办的电动汽车公司法拉第未来（Faraday Future，简称：FF）推进SPAC形式上市的关键时期，来自中国证监会的罚单，让FF试图于中国市场落地的前景再度蒙上阴影。

在去年推进个人破产重组时，贾跃亭曾表态，深知个人的失误给债权人、投资人、乐视网股民、用户、员工带来的苦楚，必须要给大家有个交代，绝不会当逃兵。

但连续十年的财务造假，对资本市场生态影响恶劣，企业家的信誉荡然无存。此刻的贾跃亭，“下周回国”、赔偿股民的承诺，还值不值得相信？

乐视网股民可发起索赔

成立于2004年11月的乐视网，2010年8月12日在创业板上市，曾是唯一一家在中国上市的视频网站，也是最早宣布盈利的视频网站。

实际上，在乐视网上市初期即遭到质疑，当时乐视网在视频网站中排名并不出众，却早早实现了盈利，不断引发外界对其财务真实性的质疑。

但这没有影响乐视网不断攀登市值高峰，在最辉煌的2015年，乐视网市值一度达到1500亿元，上市体系（乐视视频、乐视电视）之外，贾跃亭的乐视非上市体系（乐视体育、乐视手机、乐视汽车、易到）也分别完成高额融资。那是一级市场疯狂在互联网行业烧钱的年代。

泡沫破灭于2016年底，乐视手机业务爆发资金链危机，最终将整个乐视生态拖入深渊，贾跃亭于2017年7月出走美国，登上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罚单披露了乐视网财务造假的手段：上市前，通过贾跃亭实际控制的公司虚构业务，并通过贾跃亭控制的银行账户构建虚假资金循环的方式虚增业绩；在与客户真实业务往来中，通过冒充回款等方式虚增业绩。上市后，除利用自有资金循环和串通“走账”虚构业务收入外，还通过伪造合同、以未实际执行框架合同或单边确认互换合同方式继续虚增业绩。

经统计，乐视网10年累计虚增收入18.7亿元，虚增利润17.3亿元。光是在2016年，乐视网就虚增了收入5.1亿元，虚增利润4.3亿元。基于乐视网财务造假的事实，乐视网2016年的非公开发行，不符合发行条件，属于以欺骗手段骗取发行核准。

“对于乐视网以及相关董监高、中介机构的索赔是在所难免的。目前证监会对乐视网等主体的处罚已经做出，符合一定条件的投资者目前已可发起索赔。但具体什么时间买卖乐视网的投资者能够获得胜诉还需要等法院依法认定。”上海久诚律师事务所主任许峰律师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分析道。

除了行政处罚和投资者的追索，据央视新闻报道，中国人民大学民商法教研室主任叶林还指出，贾跃亭可能会有刑事责任。

“这个案子确实是非常典范性的案例，有各种各样的造假行为出现，因此可能触发的刑事罪名不限于一个，有可能是多个罪名。所以如果最后能以刑事方式来处理，我相信的确会给资本市场或证券市场带来一个教科书式的案例，这是非常有意义的。”叶林称。

中介机构的责任追溯也应开展。许峰律师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连续这么多年的财务造假，应该合理延伸调查一下相关的中介机构是否存在不尽职等违法违规行为，这不仅是监管的工作需要，也是对市场和投资者的回应，也是对后续投资者提起索赔的一个帮助。”

债权人信托10%赔偿股东能否兑现？

“尽管外界评价我所创立的互联网生态模式无疑是成功的，并为很多同类企业所证明，但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我是乐视体系一夜崩塌的第一责任人。我深知相关各方以及你们的家人由此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要再次向大家表达最诚恳的歉意。”

在去年个人破产重组案生效后，贾跃亭在题为《打工创业、重启人生，带着我的致歉、感恩和承诺》的公开信中写道。而“重启人生”的最大筹码，是他创办的电动汽车公司法拉第未来。

根据贾跃亭的破产重组方案，他已把对FF的剩余全部个人股权装入了第三方管理的债权人信托。

对乐视网股民的赔偿也被写在计划里。当时贾跃亭称，已经在债权人信托中预留了不超过10%的比例，主要用于乐视网股民的或有补偿，待履行完相关法定程序后即可以实施。

这意味着，把FF做成（上市并实现市值增长、达成相应规模后，债权人信托进入减持通道），他的破产重组计划才算真正成功，后续的承诺才能相继兑现。

FF到底前景如何？目前，FF正在推进SPAC形式上市，并于4月5日向美国证监会提交了S4上市文件。上市交易流程或将在5月份之内完成。

FF太需要这次上市了，S4上市文件显示，2019年和2020年，FF的净亏损分别为1.42亿美元和1.47亿美元，手上的现金已捉襟见肘。

“（贾跃亭收巨额罚单并被市场禁入）对FF在美上市的情况可能会有影响。”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长张孝荣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如果贾跃亭按照要求缴纳罚款，就意味着承认自己过去有过10年财务造假的污点，涉嫌违法，需要与上市中介机构、投资人解释清楚；如果贾跃亭不承认证监会处罚不缴纳罚款，会进一步变成老赖，进入失信人名单，在中国寸步难行。”

张孝荣观点是，如此一来，FF汽车国内基地或将难以落地，进而影响上市进程。

即便FF最终顺利上市，与吉利和中国某一线城市的合作敲定落实，FF仍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

根据FF方面的消息，FF旗下首款旗舰车型FF 91计划在SPAC上市交易完成后约十二个月内推出，这距离FF91在2017年CES的首次亮相，已经过去四、五年。FF坚信，FF91的卖点是目前市场上唯一的超豪华电动汽车。

除了定价高达百万的FF91，FF还规划了FF81和FF71两款面向大众市场的车型。在S4上市文件中，FF的制造和销售的策略已作出安排，美国汉福德工厂、韩国生产合作方、中国合资公司将负责生产制造，销售合作方在中美已有人选。

但相对于蔚来、小鹏、理想这些已经规模交付的造车新势力，FF进度大幅落后，饱受财务危机困扰的FF，在2020年的研发投入仅有2018万美元（约合1.3亿元人民币）。作为对比，小鹏汽车去年的研发投入为17.26亿元。

高峰时期，法拉第未来的员工有上千人，而截至S4上市文件披露，FF全球只有288名在职员工。

不过，相比小米这些刚刚确立造车计划的选手，FF至少造出过车，并曾在CES展会上向外界展示。FF公布的信息显示，该公司已累计投入超过20亿美元，拥有超900项专利。

在智能电动汽车赛道被追捧的当下，曾经把贾跃亭拖垮的造车梦，价值有重估空间。按照FF CEO毕福康的计划，FF希望在明年卖出2400辆电动汽车。

除了FF，贾跃亭在国内的资产已几乎处于冻结和拍卖的状态中。贾跃亭还持有乐视网22.52%的股权，为第一大股东。以此计算，贾跃亭所有的乐视网股权市值大约为1.61亿元，但所持股份均被冻结和限售。

贾跃亭留在国内最值钱的资产之一——“世茂工三”又将开始拍卖。北京产权交易所显示，北京市朝阳区工体北路13号院3号楼1-4层及5幢不动产(世茂工三商场)于2021年4月15日开拍，起拍价约合20.5亿元。

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显示，贾跃亭目前还有10条失信被执行人信息。在此背景下，贾跃亭可能很难“下周回国”。（澎湃新闻记者 陈宇曦 揭书宜）

编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