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年前，没有发达的互联网和便捷的交通，晋商、徽商、粤商、闽商等商帮却能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们的成功秘诀是什么？他们如何在“重农抑商”的时代背景下突破限制，创造商业奇迹？官府与商帮之间又存在着哪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当传统社会终结时，为何除了个别商帮成功转型，其他大部分商帮都退出历史舞台？

近日，经济学家梁小民关于中国明清商帮的新著《回望商帮》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发行。作者逐一分析了明清时期晋商、徽商、粤商、闽商、宁波商等十大商帮的历史、特点和贡献，将各大商帮的商业伦理观、经营策略、企业管理方法等一一道来。为读者展示了500年前商帮的辉煌与没落，也为现代企业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和教训。

《回望商帮》书封  出版方供图

梁小民作为著名的经济学家，不仅翻译了《经济学原理》等蜚声全球的经济学名作，多年来也一直致力于经济学的普及与推广。作者在序言中讲到，研究商帮缘起于2002年为清华大学EMBA学员讲授“管理经济学”。传统的“管理经济学”内容抽象且多用数学分析，为了便于这些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容易理解接受，作者就改用案例教学，以便让他们在理论上有所提升：“过去做对了的，现在知道为什么对；过去做错了的，也知道错在什么地方。”课程中引用的大量案例中就包括晋商：讲激励机制时以晋商的身股制分析分享制，讲诚信在商业竞争中的作用也以晋商为例。以晋商为起点，梁小民把研究范围拓展到其他商帮，多年的研究精华浓缩成《回望商帮》一书。

晋商成于仁义，败于封闭

商帮兴衰的经验教训不仅能为当代人提供启示，也是了解中国文化的路径之一。在8月3日的新书活动上，梁小民介绍，“商帮的经商活动，体现了我们中国文化的许多理念和规范，有优点也有缺点，我们应该从商帮活动中，传承中国文化的优点，同时克服缺点，赶上时代的潮流。”

“天下第一商帮”的晋商以其独特的经营策略和商业智慧，在中国商业史上占据了重要地位。晋商在清嘉庆、道光年间实现了股份制，这种制度将出资者的资本作为“银股”，经营者的劳动和技能作为“身股”，实现了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促进了企业的快速发展。“身股”将员工的劳动和技能作为股份，参与企业的利润分红，有效激励了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在资金不足时，晋商也采取“贷金制”，即借别人的钱经商。随后发展为“朋伙制”，即多人共同出资、共同经营、共享利益、共担风险，类似于现代的合伙制。晋商还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内部管理制度，包括用人原则、激励机制和严格的财务制度，确保了企业的高效运作。

电视剧《乔家大院》剧照  图源网络

梁小民认为，晋商的成功在于严格遵守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仁义原则。“诚信不但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弘扬正义，即使赔钱也要做。同时，他们在为人处事上面也坚持了‘义’，扶危济困，善待乡里，这是我们中国文化使得晋商成功，也使得这些人让我们敬佩。”但是这么仁义的晋商为什么后来衰落了？梁小民认为，原因首先在于官商结合，“清政府被推翻后，各级政府欠票号的700万两白银都无法收回，对票号形成了致命的打击”。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习惯依靠官场，使得晋商失去了创新和转型的动力，在转型为现代银行的关口，失去了转型的机遇。”

晋商的保守在煤矿产业中也有体现。梁小民介绍，清朝末期，山西发现了煤矿，清政府把开采权卖给英国人了，后来在山西绅民的力争下收回了矿权，成立了保晋公司。“这个公司为什么没成功？就是因为晋商的封闭。这个公司原来想采取股份制的形式，发行股票880万两白银，用筹集的资本购买设备，聘请外国的工匠，实现现代化的采煤。但是由于晋商没有认识到煤矿对现代工业的重要，不肯投资，最后筹资193万两，连1/4都不到，因此不能买设备，不能请工匠，只好苟延残喘地和其他的民办民窑一样的水平生产。这个公司管理也很混乱，总经理渠本翘思想比较开放，但是他是一个文人，不善实务。这个公司成立以后从来没有成功，到1937年终于倒闭了。”

资料图：鸦片战争前的广州十三行  图源网络

对比中解析商帮兴衰之谜

《回望商帮》一书不仅仅是孤立地分析每个商帮，而且建立了商帮之间对比的大视野和框架。为什么晋商辉煌500年之后最终走向衰亡，再也没有重振辉煌？而鸦片战争以后，宁波商帮却实现了整体的华丽转身？梁小民以详实的史料和生动的案例，讲述了宁波商帮从起家到发展壮大，再到成功转型的壮阔历程，剖析了其成功转型的策略和经验。

在鸦片战争前，宁波商帮已经形成一个由钱庄业、船运业、民信业和鱼盐南北货业为支柱，也包含其他行业的经营体系。宁波商帮商人数量多，经营地域广，缺少像晋商、徽商、粤商中那样极其富有又处于垄断地位的巨商。此外，他们没有走官商结合之路，保持了草根本色。

成功后，他们并不像晋商那样，把钱都用于买地、买房甚至是窖藏。宁波商人主要把财产用于投资新行业和改造原有产业，如进出口贸易、近代船运业、近代工业和金融业。他们在这些行业大获成功，甚至可以说，近现代上海的繁华，很大程度上都是宁波商帮开创和塑造的。1950年之后，他们又从上海转向香港，成就了新的辉煌，直到今天还在推动着中国和世界经济的发展。梁小民认为，宁波商人自我奋斗、不断创新，这是他们成功转型的重要原因。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祖薇薇
编辑/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