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来到急诊大厅。爱人捂着肚子,歪到一排椅子旁。我急急地分诊、挂号、排队、缴费,大厅里不时人头攒动,都是急急的样子。
人急,听到哭声更急。一个女人抵着大厅门口的墙柱子,嗷嗷地哭。哭得人心烦意乱,谁不想哭呢?这时候的哭,只让人更加着急,那哭声如怨如诉,比深秋更悲更凉,把我的眼泪也催生下来了。
医生给爱人打了止疼针,疼痛缓解,他歪斜的身子能在椅子上坐正了。我去窗口取药的当口,看到一家人慌慌张张。听说是一个女孩到了奶奶家,奶奶挖一碗面摊鸡蛋饼招待她,她和爷爷吃了鸡蛋饼,感觉味道不对,面好像过期了。等女孩爸妈回到家,发现奶奶挖的不是面粉,是装修留下的一袋腻子粉。
吃腻子这事,闻所未闻。人老了,真是可悲,想心疼孙女也不能够,看着孙女惊恐的面孔,谁知道会不会中毒?
回到输液区,我们听医生的话先输液。我是晚上六点到的家,爱人脸色发红,一会儿工夫,他开始呕吐,剧烈地呕吐,连续四次后,我们挂了急诊。
在急诊室门口,爱人脚步踉跄,差点被人绊倒。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小伙子,身材高大,一身泥,裤子褪到屁股下,说是酗酒,他的同伴一边骂一边使劲搬他,可哪里搬得动?
这会儿工夫,这个一身泥的小伙子被拉走了。他刚走,又一个女孩从我们面前经过,说是自杀。一个酗酒,一个自杀,他们是一对吗?生活这么好,我们苦苦挣扎一心要活下来,他们,为什么这样糟蹋自己?
大厅里输液的人挺多,值班的护士只有一个。她安静地、有条不紊地工作,每一个针管、每一瓶液体、每一个病人,在她眼里和手里都是神圣。这家医院,以服务良好著称,病人在这里,从情绪上来说,很舒服。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大厅里那个哭泣的女人,刚失去了孩子。失去孩子,这么一说,所有的人心里一疼,原谅了她的大声哭泣。不知什么时候,哭声听不到了,她同样悲伤却不能大声哭泣的男人连搂带抱,卷着她走向外面的世界。
夜深了,大厅里只有零星的几个病人,护士穿上了棉长袍,像个邻家小妹,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我听到了响亮的鼾声。大厅里边还有个小厅,几个病人躺在那里,已然和周公相会。
在医院里听到过很多次鼾声,只有这一次像个交响乐,长一声、短一声,粗一声、细一声。鼾声代表活着,代表无痛,代表白天的仓皇欲倒,到了此刻,是安全舒适的梦境。
文/小面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