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喜山

在外孙女上舞蹈课的锦艺城三楼，开辟了一个“曾经的岁月，记忆的时光”长廊。这里展示着不同年代的老物件和看照片。在“印象一角”处，摆放着六七十年代的老式缝纫机和自行车。其中挂在墙上的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最为显眼。

这是一辆崭新的二八型平把凤凰牌自行车。大梁和瓦盖锃明瓦亮。在后瓦盖的红色尾灯上方，一只昂首展翅、长尾飘逸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看着这当年难得一见的品牌自行车，不由得想起了有关那辆凤凰牌自行车的一些故事。

七十年代初的农村，自行车比现在的轿车还稀缺。尤其是谁家要能有一辆凤凰牌、永久牌自行车，那就是家里趁钱和地位的标志，会得到人们的尊重。当时我家所在的生产队社员比较心齐，队长也很有正事。每年社员们分的钱也就多些。记得我家已经有了一辆孔雀牌自行车。虽然这辆自行车骑着很轻巧，看起来也秀气，可爸爸总觉它不够拙棒，驼点粮食啥的，不够稳当。所以爸爸总想买一台凤凰或永久牌自行车。

就像现在有些品牌车需要加价或等待才能买到一样。那时这两个牌子是需要一种特殊的“券”才能买到，而这种“券”只有城里人每年每户给发几张。为了买到这个心仪已久的品牌，爸爸每年都到城里的亲属家去，送去小米和玉米碴子等，亲属也就把他们用不了的“券”送给爸爸。可是攒了三年，还是不够买这个牌子所用。

正在爸爸着急时，邻村的一个朋友骑了一辆八成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来到我家。爸爸看着这辆自行车就想买下来。正好这位朋友也急着用钱，就同意卖车。可价格却跟新车一样。“这车骑了不到半年，原价给你，还不要券。”他的意思好像我家占了便宜一样。“这车子最少骑了也有一年了。”爸爸摸着自行车的袋花说，“你少要二十块吧。”“都是朋友，就让十块。”就这样爸爸花了一个劳动力一年收入的接近一半——一百九十块钱，买下了这辆凤凰牌自行车，还供朋友吃了一顿饭。

爸爸买下这辆自行车后，先是用新抹布反复擦了好几遍。尤其是那金灿灿的凤凰图案，都有点闪光耀眼了。然后又买来金黄色的塑料胶带把车子的大梁和后架子都细密的缠了一遍。还换了一个新的车铃铛。如此一来，远远看去，这自行车分明就是新的了。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凤凰”牌。“这车子骑着就是不一样。”“就是，铃铛声都亮堂。”左邻右舍啧啧称赞。

骑着这辆自行车不知不觉就昂首挺胸的了。下雨天，路不干，是坚决不能骑出去的。爸爸三天两头就擦一遍，不管什么时候那车圈都亮得能照出人来。我已经用那辆孔雀牌练习的很熟练了。可爸爸还是轻易不让我动这只“凤凰”。“等你念好书，上高中时再骑。”每次我要骑车时，爸爸总是这句话。我也就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好像大人们一样，昂首挺胸的骑上这辆令人羡慕的自行车。

这辆凤凰牌自行车，也成了屯子里的“金凤凰”。谁家相亲认亲家或串新门时，往往来我家借这辆凤凰牌。而比时，爸爸好像也十分高兴。“骑去吧，不能掉了咱们队的架。”一辆自行车，竟成了这个特殊年代的全屯子的一种骄傲和炫耀。

初中毕业后，我终于能骑这辆爱慕已久的“凤凰”了，因为我要到邻村去读高中了。

跨上这辆自行车，有意无意的就骑得飞快。那些骑着除了铃铛不响别处都响自行车的同学，往往是费尽力气也难以跟上。就这样，我们几个同学，每天骑着自行车你追我赶的往返在学校和家之间。

一天中午放学回家时，我们七八个人有说有笑的并着排快速的骑着。这时迎面来了三四个人也骑得很快，等到看清对方就躲闪不及了。几个人撞在了一起。我只感觉自行车猛地一顿，一个人车子前轮撞到了我车右边的脚蹬子上。他的车圈变成了椭圆型，我车子大拐撞弯，脚蹬子几乎被撞断。好在人都没受伤。那个人用脚踹了几下车圈，勉强推着走了。我反复看了几遍，不觉得有些担惊受怕。我想回家后爸爸会怎样“收拾”我呢，恐怕挨骂是免不了的了。

到家时，爸爸还在等着我吃饭呢。看我推着车子进了院，爸爸就走出屋。“今天咋这么晚呢。”爸爸接过了车子。我不敢吱声的看着车脚蹬子。“撞架了？”爸爸有些吃惊的问，“伤到了没有？”爸爸关切的看着我的胳膊和腿。“没有，可是车子脚蹬子坏了。”我小声嗫喏着。“车子没事，换个脚蹬子就行了。快吃饭吧，别耽误了上学。”爸爸推起自行车就往院外走。“我去修理一下。”

在我焦急的等着上学去时，爸爸骑着车子回来了。原来他先到铁匠铺把“大拐”理直，又买来新的脚蹬子安上，这才着急忙慌的赶回家。这时我才想起，爸爸还没有吃午饭。

有了这次教训，再骑车子时，我学会了瞭望和避让，也懂得了控制速度。我骑着这辆自行车，从邻村到公社中学，一直读完了高中。不但没有再撞过架，还顺利的考上了专科。

接到了录取通知后，我准备去老师家报喜。“这个车子看起来有点旧了。”说着，爸爸又弄了点汽油，用抹布蘸着擦拭那只凤凰图案标志。“这个车子可是个功臣，骑着它就能成为人中龙凤。”爸爸有些得意的夸耀。“这塑料胶带都掉色了，明天换新的吧。”说着，爸爸开始把那旧胶带拆了下来，又把大梁和后架子擦了两遍。没想到，拆下胶带后，那漆黑的车架子居然还闪闪发光。“我看好像不用再缠了，这样子还跟新的差不多。”爸爸十分高兴的说，“明天去看老师，这车子也拿得出手。”

第二天，我就骑上了这辆“返老还童”的金凤凰，撒着欢的去看老师了……

如今，即使是农村，谁家买回一辆轿车，人们也习以为常了。好像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生活在幸福之中，却体会不到更多的快乐。

可是看着“印象一角”这十分熟悉的“金凤凰”，却像触摸着远久的记忆一般。我轻轻的抚摸着这展翅高飞的“凤凰”。一种莫名的幸福和快乐油然而生。恍惚间，那承载着时代色彩的“凤凰”，犹如涅槃重生了一般，昂首高歌，扇动着翅膀，彩虹般的飞上了天空。仿佛那秋水长天也在这“凤凰”的映衬下，变得璀璨夺目了……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