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是作家卡尔·奥韦·克瑙斯高四季随笔集的第二卷,他以文学语言为未出生的孩子描述冰雪中的万物:月亮上的鱼是否在空气里游动?水是如何成为世界的边缘?下雪的时候冬天在想什么?他将惯有的认知抛到一边,为这些耳熟能详的日常事物赋予了新的含义,仿佛第一次看到世界:既庸常又壮丽。
月亮
月亮是一颗巨大的岩石,远远地伴随着地球绕着太阳飞行,它是我们附近唯一的天体。我们常在傍晚和夜里见到它,这是它在反射被遮挡住的太阳的光线,所以月亮看着闪闪发亮,仿佛天空的最高统治者。
有时月亮看起来遥不可及,像远方的一个小小球体,有时它靠得较近,有时又像一个巨大的发光圆盘挂在树梢上,像一艘驶入港口的船。我们可以用裸眼看到月球的表面是凹凸不平的,有些区域是亮的,其他部分则是暗的。
在望远镜被发明之前,人们认为暗区是海洋。还有一种看法,认为那是森林。而现在我们知道,阴影处其实是大片的熔岩质平原,它们曾经从月球内部涌出,在硬化之前填满了月球表面的陨石坑。如果用天文望远镜对准月亮,你会发现它是一片没有生命的不毛之地,满是灰尘和岩石,仿佛一个巨大的采石场。
寂静和静止主宰着月球,从未有一丝微风惊扰过它,如同一个世界在生命诞生之前或消失之后的永恒图像。这就是死亡的样子吗?这会是我们的终点吗?或许吧。在地球,我们的身边充斥着丰饶的生命,爬行类也好,飞行类也好,死亡带有某种和解的意味,好像它本身也是万物生长与扩张的一部分,是我们死后的归去之所。但这只是一种幻觉,一种幻想,一个梦境。
星际宇宙是虚无的,是完全空无一物的暗黑存在,其中只有永恒与无尽的孤独,因为月球与地球的相似性,我们可以短暂地瞥见,这就是等待着我们的东西。月亮是所有死者的眼睛,盲目地挂在空中,对人世的嘈杂视若无睹,生命浪潮便在它下方的地球上起伏。但也不一定,因为月球离我们如此之近,人类可以前往月球,就像前往一个偏远的岛屿。登陆月球需要花上两天的时间。
月球曾经离我们非常之近。现在它距离我们三十多万公里,但在月球最初形成的时候,这段距离只有两万公里。天空中的它一定是个庞然大物。想想从远古时代至今,地球上出现的各种奇特生物,它们最显著的特征令自己能够满足环境的物理要求,跨越短距离的空间所需要的特质,不需要太多调整就能出现,就像地球上的生命总是能够跨越漫长的距离,抵达最遥远的岛屿,将生命带到那里。
常见的马尾草,一种最原始的史前植物,它的叶穗能否进化出一种旋转的方式,带着种子飞出大气层,在太空中缓慢飘浮,直到几周后轻轻落入月球的尘埃?还有水母,它们不能离开海洋,像钟声一样盘旋在空中吗?活在空气里的鱼会比深海里那些看不见的发光鱼类更奇异吗?更不用提鸟类了。这样一来,月球上的生命就有些类似地球上的生命了,但仍然会有所不同,就像激进版本的加拉帕戈斯群岛。
月球上的鸟儿不需要氧气,也几乎没有重量,它们会成群结队飞到地球的上空,从远处看去像一群微小的斑点,然后慢慢变大,挥着纸片般薄薄的、巨大的翅膀飞过田野,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让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神圣而又骇人。
编辑/王静